數月後,兩國於邊境舉行例行會談,商討戰後貿易及邊境巡邏事宜。黎國代表之一,正是新婚不久的敬武公主駙馬,禁軍副統領秦嶽。而衛國代表,竟是沈岸主動請纓而來。
他的眼睛經過緊急治療,略有好轉,雖視物仍有些模糊,但已能勉強視人。他執意要求前來,內心深處,仍存著一絲渺茫的希望,或許能見到……她。哪怕隻是遠遠一眼。
然而,他沒想到,他竟真的見到了宋凝。
她作為黎國使團的護衛將領,一身銀甲紅纓,騎在高頭駿馬之上,身姿挺拔,英姿颯爽。陽光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暈。她正微微側頭,與身旁並轡而行的秦嶽低聲交談著什麼,唇角噙著一絲淺淡卻真實的弧度。
那般神情,是前世的沈岸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輕鬆與……柔和。
沈岸的呼吸驟然停滯。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彎下腰去。他的目光死死黏在宋凝身上,貪婪又痛苦地描摹著她的輪廓,她的眉眼。她似乎比前世更顯堅毅,也更……疏離。那種疏離,並非刻意,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不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困的灑脫。
他的阿凝……真的不一樣了。
會談間隙,沈岸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攔在了宋凝必經的回廊下。
“阿……宋將軍。”他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沙啞。
宋凝腳步一頓,抬眸看他。那雙清冷的眸子,如同浸了寒潭之水,平靜無波,沒有絲毫漣漪,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無關緊要的人。
“沈將軍。”她微微頷首,禮節周全,卻冷漠至極,“有事?”
這般態度,比直接的憎恨更讓沈岸心慌。他寧願她打他罵他,也好過這般徹底的無視。
“我……”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懺悔、思念、痛苦、不甘……最終卻隻化作一句蒼白無力的,“你……過得好嗎?”
宋凝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唇角極輕微地勾了一下:“不勞沈將軍掛心,本宮很好。”
本宮……她自稱本宮。強調了她的身份,黎國的公主,秦嶽的妻子。與他沈岸,毫無乾係。
“阿凝!”見她轉身欲走,沈岸急了,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宋凝猛地反手一格,動作快如閃電,力道驚人,直接揮開了他的手。那動作間帶著戰場上的殺伐果斷,毫不留情。
“沈將軍,請自重。”宋凝的眼神驟然變冷,如同冰刃,“本宮的閨名,不是你能叫的。若有軍務,可與我國使臣商議。若無私事,恕不奉陪!”
沈岸的手僵在半空,被她揮開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一直疼到心裡去。他看著她冰冷戒備的眼神,前世那些他傷害她的畫麵再次湧現,讓他痛不欲生。
前世“我知道……我知道是你……”他聲音顫抖,幾乎語無倫次,“雪山……是你救了我……對不起……阿凝,對不起……是我瞎了眼,是我混蛋……你原諒我……”
他終於將這句遲了一世的道歉說出了口,帶著卑微的乞求。
宋凝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直到他說完,她才淡淡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沈將軍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什麼雪山?什麼相救?將軍怕是認錯人了,或者……癔症未愈?”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如同最鋒利的針,精準地刺入沈岸最痛的地方。
她否認了。
她徹底抹去了前世那段於她而言是痛苦根源、於他而言是唯一救贖的聯係。
“不!你知道!你明明記得!”沈岸失控地低吼,眼底布滿血絲,“華胥引……大火……還有我們的孩子……阿凝,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你給我一個機會,這輩子我一定……”
“沈岸!”宋凝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壓和厭惡,“休要胡言亂語!本宮與你毫無瓜葛,何來孩子之說?你若再敢出言汙蔑本宮清譽,休怪本宮對你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