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覓祭陣魂飛那刻,對旭鳳最後一眼隻剩解脫。
潤玉剜半身仙元逆天複活她,卻見她醒來第一句便是:“我與旭鳳,兩清了。”
她當眾獻祭花神令斬斷宿命,以水神之位輔佐天帝治世。
直到潤玉為護她奄奄一息,錦覓才發覺——
這千年相伴,細水長流,早已勝過當年轟轟烈烈。
新婚夜她指尖輕點天帝眉心:“陛下,這次換我守你。”
滅靈箭殺陣啟動的瞬間,天地失了顏色。
那不是尋常的晦暗,而是某種本源被強行抽離、吞噬後留下的虛無空洞。罡風獵獵,卷起破碎的星屑與靈力殘渣,刮在臉上是刺骨的寒。陣眼中心,那抹熟悉的桃粉色身影正在變得稀薄,像是投入沸水的冰,迅速消融於這狂暴的能量漩渦之中。
錦覓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寸寸撕裂,那種痛苦並非作用於肉體,而是直接碾壓在意識深處,比當年吞下隕丹時還要徹骨。奇怪的是,意識渙散的邊緣,她竟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視線早已模糊,可她還是在徹底湮滅前,竭力望向了陣外。
她看見了旭鳳。他一身熾烈的火紅戰甲,如同永不熄滅的驕陽,正瘋狂地衝擊著陣法邊緣,嘶吼著她的名字,那雙總是盛滿驕傲與深情的鳳眸裡,此刻是滔天的絕望和不敢置信。曾經,這身影能輕易在她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一個眼神便能讓她方寸大亂。
可此刻,看著他那般痛苦的模樣,錦覓心中卻隻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靜。沒有恨,也沒有愛,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欠奉。就像在看一出與己無關的戲碼,戲中人悲歡離合,戲外人早已心冷如灰。
原來,心死之後,連曾經刻骨銘心的痛楚,也會變得如此遙遠而模糊。
目光微轉,她瞥見了另一側。
潤玉。
他幾乎是同時與旭鳳趕到,卻並未像旭鳳那般不顧一切地強攻。他一襲白衣勝雪,立在狂暴的陣法氣流之外,身形挺拔依舊,可那張清俊絕倫的臉上,是錦覓從未見過的神情。那不是單純的悲痛或憤怒,而是一種……仿佛整個世界在眼前崩塌、卻偏要強撐著一絲清明去尋找最後希望的絕望。他薄唇緊抿,唇角甚至滲出了一縷鮮紅,那雙總是蘊藏著星河瀚海、又時常流露出溫柔與隱忍的眸子,此刻死死地盯著她,裡麵是撕心裂肺的痛楚,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他似乎在喊什麼,聲音卻被陣法的轟鳴徹底吞沒。
錦覓想,他大概是在阻止她吧。這個總是默默為她安排好一切、為她承受一切的天帝陛下,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想護她周全。
可惜,這一次,她不能聽他的了。
也好。
這樣也好。
對旭鳳,她以命相償,了卻所有虧欠與糾纏。
對潤玉……這份知遇之恩,守護之情,隻怕是再無機會報答了。
最後一絲意識沉入無邊黑暗前,錦覓對著潤玉的方向,極輕極緩地,扯出了一個近乎虛無的微笑。
那笑裡,是解脫,是歉意,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弱的眷戀。
隨即,意識徹底沉淪。
……
再次恢複些許感知時,錦覓隻覺得周身被一種溫和而龐大的水靈之力包裹著。這力量如同母親的懷抱,輕柔地滋養著她破碎不堪的魂魄,一點點將那些離散的碎片重新聚攏、黏合。
過程緩慢而煎熬,每一次意識的輕微波動,都伴隨著靈魂深處的劇痛。
但她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拚湊回來。
是誰?
誰能有如此逆天之力,從滅靈箭殺陣下搶奪殘魂?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她在一片混沌中漂浮了不知多久,仿佛千年,又似一瞬。直到某一天,一縷熟悉又陌生的清冷蓮香,若有若無地縈繞上她的鼻尖,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眼皮卻重若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