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來替人當說客,想分一杯羹,或是讓她提攜族中子弟了。
程少商神色不變:“王爺此言差矣。下官所為,一為報效陛下知遇之恩,二為解前線將士之急,三為天下百姓謀利。與禮合不合,陛下自有聖裁。至於程家子弟,若有才學,自有科舉正道,下官人微言輕,不敢徇私。”
她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附近幾人耳中。那老王爺臉色變了變,乾笑兩聲:“程丞真是……公忠體國。”訕訕地走了。
不遠處,淩不疑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這般乾脆利落的拒絕,倒是她的風格。
宴席過半,文帝心情頗佳,目光掃過程少商,又看向席間一眾年輕兒郎,忽然笑道:“宣宜鄉君才貌雙全,如今又立下功勞,不知可曾考慮過終身大事?朕倒是可以為你留意一二。”
席間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包括淩不疑驟然銳利的視線,都聚焦在程少商身上。
程少商放下筷子,起身,行至殿中,斂衽一禮,聲音沉穩:“臣女,謝陛下厚愛。”
她抬起頭,目光清正,看向禦座上的文帝:“然,臣女誌不在此。前有班昭續寫《漢書》,後有木蘭代父從軍。臣女不才,唯願效仿先賢,於工器一道略儘綿力,為陛下分憂,為天下謀福。婚姻之事,非臣女所願,亦不敢以此瑣事煩擾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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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不卑不亢,明確拒絕了皇帝的“做媒”,也將自己的誌向擺在了明處。
文帝愣了一下,隨即朗聲大笑:“好!好一個‘誌不在此’!是朕拘泥了!既如此,朕便允你,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
“謝陛下恩典!”程少商深深叩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有了皇帝這句話,日後便無人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強迫於她。
淩不疑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看著她平靜無波地退回座位,心底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躁意再次翻湧。她自己做主?她究竟想做什麼?
宮宴之後,程少商的名字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拒絕皇室做媒,言明誌在工器,這番舉動比她被封官授牌更令人震驚。都城中議論紛紛,有讚她誌向高遠的,也有罵她離經叛道、不識抬舉的。
程府的門檻卻並未因此冷落,反而有不少人家遞來帖子,意圖結交。其中意味,耐人尋味。
程少商一概不理,隻專注於手中事務。她利用將作監的資源,開始係統整理自己所知的各種工藝技術,繪製成冊。同時,她的莊子規模也在逐步擴大,新式的紡車織機開始小範圍流傳,帶來的收益頗為可觀。
這日,她正在核對一批新式營壘防禦工事的草圖,程始來了院裡,搓著手,神情有些局促。
“嫋嫋……”他欲言又止。
“阿父有事?”程少商放下筆。
“那個……你阿母她……”程始吞吞吐吐,“她這幾日身子不大爽利,胃口也不好……你看,你是不是……去看看?”
程少商抬眸,看著父親為難的樣子,沉默片刻。
“阿父,”她聲音平靜,“太醫可來看過了?”
“看、看過了,說是鬱結於心,需靜養。”
“既然太醫看過了,自有方子。我去與不去,於她病情並無益處。”程少商重新拿起筆,“將作監事務繁忙,陛下催得急,我實在抽不開身。阿父代我問候便是。”
程始張了張嘴,看著女兒冷淡的側臉,最終什麼也沒說,歎了口氣,默默走了出去。
程少商盯著麵前的草圖,筆尖在紙上停頓良久。
鬱結於心?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沒什麼溫度的淺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現在很忙,有太多事情要做,沒時間,也沒心思,去理會那些早已被她拋在身後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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