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像是被重錘反複敲打過
魏瓔珞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喘息卡在喉嚨裡,眼前一片昏暗,隻有模糊的帳幔輪廓。鼻尖縈繞的不再是那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腐朽與劇毒的甜腥氣,而是……一種熟悉的、清冽的,帶著一點點皂角乾淨氣息的味道。
這是……
她僵硬地轉動脖頸,觸目所及,是她在長春宮當宮女時住的那間小屋。月色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斑。一切陳設都簡單得近乎樸素,卻充滿了鮮活的氣息。
不是冰冷的皇貴妃寢宮,不是那彌散著死亡氣息的、為了救永琪而充斥毒蟲的偏殿。
她下意識地抬起自己的手,借著月光仔細地看。十指纖長,帶著薄薄的繭子,是常年做活留下的,卻肌膚飽滿,透著健康的粉白色。不是後來那雙養尊處優、戴著華麗護甲的手,更不是最後那烏黑發紫、腫脹潰爛的模樣。
喉嚨裡那股腥甜的鐵鏽味仿佛還在,五臟六腑被毒素侵蝕的劇痛似乎還未散去。
她死了。
為了救那個她看著長大、聰慧善良的五阿哥永琪,徒手抓住了那隻被袁春望暗中調換的、帶著詭異劇毒的蟲子。然後,便是迅速的衰敗,嘔出的黑血,乾隆震怒又絕望的臉,還有……她還看到邊關戰死多年的傅恒遠遠站在宮門外,少爺來接她了
她竟然……回來了?
回到了什麼時候?
“瓔珞,你醒了?”旁邊床鋪傳來窸窣聲,明玉帶著睡意的聲音含糊響起,“大半夜的,折騰什麼呢?明日還要早起當值……”
明玉!是活生生的明玉!不是那個被純妃用細針紮得滿身暗傷、最後為了不拖累海蘭察而絕望自儘的明玉!
魏瓔珞猛地攥緊了身下的薄被,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用那細微的刺痛來確認這不是又一個瀕死的幻夢。
“沒事,”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少女的清亮,“做了個噩夢,吵著你了。”
明玉咕噥了一句,翻個身又睡了回去。
魏瓔珞卻再無睡意。
她睜著眼,望著頭頂那一片模糊的黑暗,前世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輪轉。
姐姐魏瓔寧躺在棺木中,脖頸上那道猙獰的紫黑色勒痕……裕太妃那張偽善卻冷酷的臉……和親王弘晝那令人作嘔的、帶著淫邪和滿不在乎的笑容……高貴妃在宮中囂張跋扈,用儘陰毒手段……純妃蘇靜好表麵溫婉,背地裡卻用最陰損的法子害人……爾晴那偽裝的溫柔麵具下,是扭曲的嫉妒和野心……袁春望那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陰冷地盯著所有人……還有皇後娘娘,那麼好的皇後娘娘,從角樓一躍而下,碎成了她夢裡都拚湊不回的絕望……
最後,是她自己。皇貴妃魏氏,看似榮寵至極,卻在那吃人的金籠子裡耗儘了心血,最終死得那般不堪。
恨嗎?
怎麼會不恨。
但更多的,是一種幾乎要將她淹沒的疲憊和……巨大的遺憾。
她錯過了傅恒。那個在她還是個小宮女時,就笨拙又真誠地對她好的少年侍衛。那個因為她一句“少爺是傻瓜”而紅了耳根的男人。那個她本該攜手一生,生兒育女,平安到老的人。
為了報仇,她選擇了另一條路,一條布滿荊棘、通往權力之巔,卻也隔絕了所有溫暖的路。她把傅恒推開了,推得遠遠的,看著他娶了爾晴,看著他一生鬱結,後麵還為自己采藥帶病上戰場而去世。
而這一世……
魏瓔珞的眼底,那屬於皇貴妃的深沉和冷厲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燃燒的決絕。
這一世,她不要再走那條舊路。
皇帝的青睞?妃嬪的尊榮?見鬼去吧!她魏瓔珞,這輩子隻要傅恒一人。
那些仇,那些恨,那些潛在的威脅……她要換個法子,更快、更狠、更直接地解決掉!
弘晝母子?直接殺了便是!何必再等什麼證據,玩什麼宮心計?
高寧馨?不是喜歡作妖嗎?那就一劑藥下去,讓她永遠躺在床上,再不能興風作浪!
蘇靜好、爾晴、袁春望……這些毒蛇,她要提前拔掉他們的毒牙,碾碎他們的陰謀!
還有皇後娘娘,容音姐姐……她一定要護住她!絕不能再讓她走向那個冰冷的結局。皇七子永琮,那個早夭的孩子,她也要讓他平安長大!
這一世,她魏瓔珞,雙手沾滿鮮血也無所謂。她要的,是她在乎的所有人,都能得一個圓滿!
思緒翻騰間,窗外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起身,梳洗,換上那身熟悉的宮女服飾。銅鏡裡映出的,是一張還帶著些許稚氣,眉眼卻已初現鋒芒的臉。隻是那雙眼睛裡,沉澱了太多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東西。
她隨著其他宮女低頭走進長春宮正殿時,富察皇後正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卷書,陽光灑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她微微側著頭,聽著身旁的爾晴低聲回話,唇角帶著一貫溫婉的笑意。
那樣美好,那樣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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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瓔珞的心狠狠一揪。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宮女們齊齊行禮。
皇後抬起頭,目光柔和地掃過眾人,在看到魏瓔珞時,微微停頓了一下,笑道:“都起來吧。瓔珞,你今日氣色似乎好些了,前兩日看著總有些沒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