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的日子寧靜而飛快,阿朱肩頭的傷在喬峰的悉心照料下,很快結痂愈合,隻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如同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漸漸沉澱為生命的印記。
喬峰的心緒也在這山水之間慢慢平複。少室山的恩怨糾葛,生父的偏執與皈依,如同洶湧的潮水退去,露出了堅實的心岸。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什麼才是他真正渴望的。不是武林盟主的尊榮,不是蓋世英雄的虛名,而是身邊這個女子安然的笑靨,是那份“放牛放羊”的平淡相守。
這一日,天高雲淡,秋風送爽,正是遠行的好時節。
喬峰將簡單的行囊負在肩上,裡麵除了少許銀錢和換洗衣物,便是阿朱為他細心準備的乾糧與水。他看向身旁的阿朱,她已換上了一身利落的騎裝,更顯得腰身纖細,英姿颯爽,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與雀躍。
“都準備好了嗎?”喬峰問道,聲音溫和。
“嗯!”阿朱用力點頭,笑容比陽光更明媚,“喬大哥,我們出發吧!”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走出棲身多日的山穀,踏上了北去的路途。
他們不再刻意隱藏行蹤,但也避開繁華城鎮,專走鄉間小道,領略著與江南水鄉、中原武林截然不同的風物人情。
喬峰買了一匹健碩的駿馬,他時而策馬馳騁,感受風拂過耳邊的暢快,時而放緩速度,與並轡而行的阿朱指點沿途風景,說些閒話。
阿朱倚在他堅實的後背,或是與他並肩而行,看著他眉宇間日益舒展的豪邁與輕鬆,心中充滿了蜜糖般的甜意。她知道,她的喬大哥,正在一點點找回屬於他自己的、不被恩怨束縛的灑脫人生。
越往北行,天地越發遼闊。廣袤的原野取代了連綿的群山,天空顯得更高更遠,空氣中也帶上了一絲乾燥凜冽的氣息。
這一日,他們行至宋遼邊境附近的一片草原。時值深秋,草色已見枯黃,卻另有一番蒼茫壯闊之美。夕陽西下,將無垠的草海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
喬峰勒住馬韁,極目遠眺,胸中豪情頓生,忍不住縱聲長嘯,嘯聲蒼勁雄渾,在曠野中傳出去極遠極遠,驚起了遠處草叢中棲息的幾隻飛鳥。
阿朱看著他縱情抒懷的模樣,眼中滿是傾慕與溫柔。這才是她心目中的喬大哥,頂天立地,自在如風。
“阿朱,你看,”喬峰指著眼前這片天地,目光灼灼,“這裡雖不如江南富庶,不如中原熱鬨,但天地廣闊,人心也似乎跟著開闊起來。我們便在這裡,尋一處水草豐美之地,安居下來,可好?”
“好!”阿朱毫不猶豫地應道,她跳下馬,在柔軟的草地上輕盈地轉了個圈,裙裾飛揚,“這裡真好!喬大哥,我們就在這裡建我們的家!”
看著她如同草原精靈般快樂的身影,喬峰朗聲大笑,也翻身下馬,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雙手:“好!我們就在這裡,搭一座結實的帳篷,圈一片草場。你喜歡的牛羊,我們多養一些。我教你騎馬射箭,我們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星河漫天。”
他的話語,為阿朱勾勒出一幅無比動人的未來圖景。她依偎進他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隻覺得此生圓滿,再無他求。
“喬大哥,”她輕聲呢喃,“能和你在一起,去哪裡都好。”
暮色漸合,兩人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紮下簡單的營帳。喬峰熟練地生起篝火,獵來的野兔在火上烤得滋滋作響,香氣四溢。阿朱拿出乾糧,擺好水囊,如同最尋常的夫妻,準備著他們的晚餐。
火光映照著兩人的臉龐,溫暖而寧靜。
然而,就在這片寧靜即將持續下去之時,喬峰正在翻動烤兔的手,微微一頓。他並未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跳躍的火焰上,但周身的氣息卻瞬間變得凝練而警惕。
阿朱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順著他的目光方向望去,隻見遠處暮色沉沉的草原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影。那黑影靜靜地佇立在那裡,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不是大隊人馬,隻有一人。
但喬峰的神色,卻比麵對千軍萬馬時更加凝重。
那黑影緩緩走近,篝火的光芒漸漸照亮了他的輪廓——高大的身形,熟悉的線條,以及那雙在火光下顯得異常複雜和疲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