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喜慶氣息尚未完全散去,層峰建設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內,卻彌漫著一股無形的硝煙。
張秀年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銀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地掃過坐在對麵的嚴格和孫曉菁。她的目光在孫曉菁那已經十分顯懷的腹部停留了一瞬,複雜的光芒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複了慣有的冷硬。
“與立信投資的合作案,前期推進得還算順利。”張秀年開口,聲音不帶絲毫溫度,像是在進行一場純粹的工作彙報,“但楊國華那邊對後續幾個節點的執行細節,尤其是社區文化融合部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嚴格,你是項目總負責人,這部分當初也是你……和孫小姐力主的,現在有什麼具體方案?”
她刻意停頓,將“孫小姐”三個字咬得清晰,即便孫曉菁已經成為名正言順的嚴太太,她依然拒絕承認這個孫媳婦。
嚴格眉頭微蹙,他能感受到奶奶的刻意刁難。社區文化融合本就是軟性概念,細化執行本就困難,楊國華此刻提高要求,無疑增加了項目風險和成本。
他正欲開口,身旁的孫曉菁卻輕輕按住了他的手。她穿著寬鬆舒適的孕婦裝,臉上帶著孕期特有的柔和光澤,但眼神卻清明而冷靜。
“奶奶,”孫曉菁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關於社區文化融合,我之前整理資料時,注意到國外有一個‘居民共治委員會’的模式很成功。我們可以借鑒,在項目初期就邀請原住民代表、文化學者和我們的規劃團隊共同組成一個臨時機構,參與到部分非核心的設計決策中。這樣既能體現尊重,收集真實需求,也能在前期化解潛在矛盾,提升項目的社會美譽度。立信投資看重長期價值和社會效益,這個方案,或許能超出他們的預期。”
她侃侃而談,條理清晰,不僅提出了解決方案,更點明了其與投資方理念的契合點。這番見解,再次讓嚴格眼前一亮,連日來的焦慮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張秀年卻麵色更沉。她最厭惡的,就是孫曉菁這種看似為公、實則處處彰顯自身價值、一步步侵蝕嚴家權力的行為。一個懷著身孕的女人,不在家安分養胎,卻總想著插手公司事務!
“說得輕巧!”張秀年冷聲道,“邀請居民參與決策?耗時耗力不說,萬一意見無法統一,項目進度誰來負責?那些學者、代表,哪個是省油的燈?你這套紙上談兵的理論,隻會給層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奶奶,”嚴格忍不住出聲維護,語氣帶著不滿,“曉菁的建議很有建設性。立信既然看重這個,我們想辦法滿足,才能確保合作順利進行。我覺得可以嘗試組建一個小組,先進行小範圍的調研和溝通……”
“你覺得?”張秀年猛地打斷他,目光如炬,“嚴格,你是層峰的總經理,決策要考慮全局,不能隻聽身邊人的幾句‘好建議’!公司有公司的流程和製度!”
“曉菁不是‘身邊人’!”嚴格的聲音也抬高了幾分,帶著壓抑的怒火,“她是我妻子,而且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她,我們可能連立信的門都摸不到!”
“你……!”張秀年氣得胸口起伏,手指著嚴格,眼看祖孫倆的衝突又要升級。
孫曉菁適時地發出一聲輕微的抽氣,手捂住了肚子,眉頭微蹙,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曉菁!你怎麼了?”嚴格立刻緊張地俯身,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她身上,語氣充滿了擔憂,“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孫曉菁靠在他身上,虛弱地搖搖頭,聲音細微:“沒……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累了,寶寶踢得厲害……”她說著,目光歉然地看向張秀年,“奶奶,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繼續參與討論了……嚴格,我們先回去吧,彆影響奶奶工作。”
她以退為進,將衝突的焦點引向自己身體的“不適”,瞬間化解了嚴格的怒火,將他牢牢綁在自己身邊,同時也將張秀年置於一個逼迫孕婦、不近人情的尷尬境地。
張秀年看著孫子那副緊張兮兮、完全被孫曉菁牽動著情緒的樣子,再看孫曉菁那副柔弱無助卻又分明在演戲的姿態,一股鬱氣堵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她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哼!”最終,她隻能重重哼了一聲,彆過頭去,不再看他們。
嚴格也懶得再爭辯,小心攙扶著孫曉菁,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好,我們馬上回去,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彆操心。”
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一個小心翼翼,一個“弱不禁風”,張秀年猛地將桌上的文件掃落在地,發出嘩啦的巨響。她疲憊地閉上眼,靠在椅背上,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和一種強烈的不安。這個孫曉菁,比她想象的更難對付。她不僅抓住了嚴格的心,還用孩子和“能力”作為武器,一步步瓦解著嚴格對她的信任和依賴。
另一邊,駛離層峰大廈的轎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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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一臉虛弱的孫曉菁,靠在椅背上,神色已然恢複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嘲。
“彆生氣了,嚴格。”她輕聲開口,手依舊放在肚子上,感受著裡麵活躍的胎動,“奶奶也是為公司著想,隻是我們的理念不同。你彆為了我和奶奶起衝突,我不想你們因為我……”
“不關你的事。”嚴格打斷她,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覆蓋住她的手,語氣帶著心疼和堅定,“是奶奶太固執,總是針對你。你現在懷著孩子,是最重要的時候,我不能讓你受任何委屈。社區共治那個想法很好,我會讓項目部著手調研,拿出具體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