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葳蕤。
這日,莊子裡的幾個獵戶扛著個用粗麻繩捆得結結實實的竹籠,神色既興奮又忐忑地來到府前求見。
“王爺,福晉,小的們在後山深坳裡逮著個稀罕物!”為首的獵戶抹了把汗,指著那不住晃動的竹籠,“模樣怪得很,黑白相間,圓頭圓腦,性子倒不算太凶,就是力氣大,啃竹子嘎嘣脆!”
胤禎聞聲出來,好奇地湊近竹籠一看,也愣住了。隻見籠子裡窩著一隻毛茸茸的活物,體型似熊,卻圓潤得多,一對黑眼圈像是熬了幾個通宵,正抱著一截翠竹,用那看似笨拙的爪子靈巧地剝著殼,哢嚓哢嚓吃得正香。
“這是……貘?還是羆?”胤禎皺眉,他在西北見過各種猛獸,卻從未見過這等模樣的。
若曦本在屋內教弘明認字,聽得外間動靜,也走了出來。當她目光觸及籠中那熟悉的黑白身影時,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心頭仿佛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熊貓……是熊貓!
前世在現代社會,這憨態可掬的國寶隻存在於屏幕和遙遠的保護區裡。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三百年前的大清,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活生生的它,還是以這種被捕獲的方式。
弘明也跑了過來,扒著籠子縫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驚奇:“娘!看!花花熊!”
若曦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走到籠邊仔細查看。這是隻半大的熊貓,似乎並未受傷,隻是眼神裡帶著驚恐和不安,緊緊抱著懷裡的竹子。
“它在害怕。”若曦輕聲說,語氣裡帶著不自覺的憐惜。
胤禎看向她:“你認得此獸?”
若曦點點頭,又搖搖頭:“在……在一些極偏門的雜記上看到過圖示,名曰‘食鐵獸’或‘貘’,實則性情溫和,主要以竹為食,並非猛獸。”
她不能說出“熊貓”這個名字,隻能用古籍上的記載來解釋。
她蹲下身,隔著竹籠,嘗試著用平和的目光與那隻熊貓對視,聲音放得極輕極緩:“彆怕,不會傷害你。”
那熊貓似乎感覺到她沒有惡意,啃竹子的動作慢了下來,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她。
胤禎見她如此神態,又聽她說此獸溫和,便對獵戶道:“既是稀罕物,又不傷人,便放了吧,或是……養起來?”
若曦立刻接口:“放歸山林固然好,但它既已被驚擾,單獨放回恐有危險。不如……我們先養著看看?”她看向胤禎,眼神帶著請求。
她知道這要求有些突兀,但實在不忍心這來自遙遠記憶的精靈受到傷害,或再次流落荒野麵臨未知。
胤禎看著她眼中那抹罕見的、近乎執著的光,雖覺養個“食鐵獸”有些怪異,卻還是點了點頭:“依你。找個穩妥的地方安置,彆驚著明兒。”
獵戶們見王爺福晉發了話,雖覺可惜了這稀罕獵物,也不敢多言,依命將竹籠抬到後院一處閒置的、帶小園的僻靜院落。
若曦親自盯著人將院落收拾出來,移栽了幾叢翠竹,準備了清水。她不讓旁人靠近太多,自己每日帶著弘明,拿著新鮮竹子去看望那隻熊貓。
起初,那熊貓十分警惕,總是縮在角落。若曦也不急,隻是每日定時出現,放下竹子便靜靜坐在不遠處看書或做針線,讓弘明在不遠處自己玩。偶爾,她會用平靜的語調,對著它自言自語般說些話,內容無非是“今天竹子嫩不嫩?”“明兒又學會認幾個字了”之類的家常。
弘明開始有些怕,後來見母親如此,也大著膽子,學著若曦的樣子,隔著一段距離,奶聲奶氣地跟那“花花熊”說話。
胤禎有時忙完過來,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若曦坐在石凳上做針線,弘明在草地上玩七巧板,那隻黑白相間的“食鐵獸”則趴在幾尺外的竹叢邊,慢條斯理地啃著竹子,偶爾抬起圓圓的腦袋瞥他們一眼,眼神裡的驚恐漸漸被一種麻木的適應取代。
“它倒像是習慣了。”胤禎在若曦身邊坐下,低聲道。
“萬物有靈,它知道我們沒有惡意。”若曦看著那隻熊貓,目光柔和。她想起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熊貓保護基地,那些被精心照料的大熊貓,也是這般慵懶安然。她無法改變這個時代,但至少,可以給眼前這個小生靈一方小小的安寧。
過了十來日,那熊貓似乎徹底接受了新的環境和這兩個固定出現的、無害的人類。當若曦再次拿著竹子走近時,它沒有躲閃,反而慢吞吞地爬過來,接過竹子,就坐在她腳邊啃起來。弘明試著將一顆蘋果滾過去,它嗅了嗅,也用爪子扒拉過去,笨拙地啃食。
胤禎看著兒子和那“食鐵獸”互動,看著若曦眉眼間那真實的、放鬆的笑意,心裡那點覺得養個無用之物是浪費糧食的想法也散了。能讓她和明兒如此開懷,便是值得的。
“給它起個名吧?”胤禎提議。
若曦看著那圓滾滾、黑白分明的身影,想了想,輕聲道:“叫‘團團’可好?圓圓滿滿,團團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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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團?”弘明拍著小手,“花花熊,團團!”
那隻被命名為“團團”的熊貓,似乎對這個新名字毫無反應,依舊專注地啃著它的竹子。陽光透過竹葉灑下,在它黑白相間的皮毛上躍動。
又過了月餘,團團如今已完全適應了這小院的生活,體型愈發圓潤,每日裡不是啃竹子,便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陽光下打盹,成了弘明最好的玩伴,也成了這守陵府邸裡一道獨特的景致。
這日,胤禎剛用過早膳,便有親兵來報,十三爺胤祥來了,已到了山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