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天氣漸熱。
這日王熙鳳正在教巧姐說話,平兒匆匆進來,臉色有些異樣:“奶奶,鐵檻寺的靜虛師太來了,說要見您。”
王熙鳳心頭一震。
來了。
比前世早了大半個月。
她定了定神,將巧姐交給奶娘,對平兒道:“請她到花廳,我這就來。”
花廳裡,靜虛師太已經候著了。她約莫五十來歲,穿著灰色僧衣,麵容和善,眼中卻透著精明。
見王熙鳳進來,靜虛起身合十:“阿彌陀佛,璉二奶奶安好。”
“師太請坐。”王熙鳳在主位坐下,示意丫鬟上茶,“師太今日怎麼有空來?”
靜虛笑道:“前些日子在清虛觀打醮,聽聞二奶奶慈悲為懷,善待小童,貧尼心生敬仰,特來拜訪。”
王熙鳳心中冷笑。這話說得漂亮,實則是在試探她。
“師太過獎了。”她淡淡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
兩人寒暄了幾句,靜虛漸漸切入正題:“二奶奶,貧尼今日來,其實是有事相求。”
來了。
王熙鳳端起茶盞,不動聲色:“師太請說。”
靜虛歎了口氣:“貧尼寺中近日來了位女施主,姓張,是長安縣張員外家的太太。她有個女兒,叫金哥,許給了守備家的公子。本是門好親事,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長安府的李知府看上了金哥,要娶她做兒媳。張家不敢得罪知府,就想退掉守備家的婚事。可守備家不答應,說婚書已下,不能反悔。如今兩家僵持不下,張太太急得病倒了,在寺裡住著,求貧尼想辦法。”
王熙鳳靜靜聽著,心中卻翻江倒海。
一模一樣的話,和前世一模一樣。
那時她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是:關我什麼事?
然後靜虛就說:“若是二奶奶肯幫忙,張家願意出三千兩銀子作為酬謝。”
三千兩。她心動了。
於是她利用賈府的權勢,給長安節度使寫了封信。一封信,兩條人命。
“師太想讓我怎麼幫忙?”王熙鳳問,聲音平靜。
靜虛眼中閃過喜色:“對二奶奶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隻要給長安節度使雲老爺寫封信,讓他壓著守備家退婚...”
“不行。”王熙鳳打斷她。
靜虛愣住了:“二奶奶...”
“這忙我幫不了。”王熙鳳放下茶盞,語氣堅定,“婚姻大事,講究你情我願。張家既然已經許了守備家,就不能反悔。若是因權勢壓迫退婚,那是仗勢欺人,有損陰德。”
靜虛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
她來之前打聽過,這位璉二奶奶最是貪財,又愛攬事,三千兩銀子足夠打動她。怎麼...
“二奶奶,”靜虛不死心,“張家願意出三千兩...”
“師太,”王熙鳳直視著她,“我是缺那三千兩銀子的人嗎?”
靜虛啞口無言。
是啊,賈府的璉二奶奶,怎麼會缺三千兩銀子?
“可是...”靜虛還想說什麼。
王熙鳳站起身:“師太,我敬你是出家人,有些話本不該說。
但今日既然說到這份上,我就直說了:拆人姻緣,害人性命,這是大惡。
出家人本該慈悲為懷,你卻幫著張家做這種事,不怕佛祖降罪嗎?”
這話說得極重,靜虛臉色一白。
“二奶奶誤會了,貧尼隻是...”
“隻是什麼?”王熙鳳步步緊逼,“隻是貪那三千兩銀子的中介費?師太,我勸你一句,有些錢能拿,有些錢拿了,會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