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
安哥兒的病反反複複,折騰了大半個月才見好。王熙鳳瘦了一圈,眼下的烏青越發明顯,但眼神卻更加銳利了。
這日,她正在查看雲錦閣送來的一批新綢緞樣品,尤三姐來了。
和從前怯生生的模樣不同,如今的尤三姐換了一身利落的青布衣裙,頭發用一根銀簪綰著,眼中透著從前沒有的神采。
“二奶奶,這批貨有問題。”尤三姐將一匹杭綢攤開,指著上麵的瑕疵,“您看這裡,織紋不勻,還有這幾處跳線。供貨的蘇杭商行以次充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王熙鳳接過綢緞仔細看,果然如尤三姐所說。她心中冷笑——這些商賈,見她是個女流,便覺得好糊弄?
“三妹妹覺得該如何處置?”
尤三姐毫不猶豫:“第一,這批貨全退,一文錢不給。第二,與這家商行斷絕往來。第三,派人去杭州直接找織坊進貨,省去中間商,價錢能便宜三成。”
王熙鳳眼中閃過讚賞。
前世她隻覺得尤三姐潑辣剛烈,卻不知她還有這等生意頭腦。
“你說得對。這事就交給你去辦。”王熙鳳道,“我給你五百兩本錢,派兩個可靠的夥計跟著,去杭州走一趟。若能找到可靠的織坊,以後咱們的貨源就穩定了。”
尤三姐愣住了:“我...我去杭州?”
“怎麼?不敢?”王熙鳳看著她,“你方才說得頭頭是道,我以為你早有打算。”
尤三姐咬咬唇,眼中燃起火光:“敢!我敢!”
“那就去吧。”王熙鳳道,“記住,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誠信。咱們不欺人,但也絕不容人欺。”
尤三姐重重點頭,轉身要走,卻又停住:“二奶奶...為何這般信任我?”
王熙鳳看著她年輕的臉,想起前世她自刎時那一身紅衣。
“因為...”王熙鳳輕聲道,“你本不該被困在這深宅大院。你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尤三姐眼眶一紅,深深一禮:“三姐...定不負二奶奶所托。”
送走尤三姐,平兒低聲道:“奶奶,讓她一個姑娘家出遠門,會不會...”
“無妨。”王熙鳳道,“她身邊有夥計跟著,我也會寫信給杭州的故交照應。再說...”
她頓了頓:“尤三姐那樣的性子,關是關不住的。不如讓她去闖,闖出一片天來。”
正說著,外頭忽然雷聲大作,烏雲滾滾而來。
要下雨了。
王熙鳳走到窗前,看著黑沉沉的天色,心頭莫名發緊。
“平兒,去叫旺兒來。”
旺兒來時,渾身已被雨淋濕:“奶奶,您找我?”
“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旺兒壓低聲音:“那個孫老板...果然不簡單。他背後的靠山,是忠順王府的二管家。薛大爺之所以想把當鋪轉給咱們,是因為...他們用當鋪洗黑錢的事,被戶部盯上了。”
王熙鳳心頭一凜:“戶部盯上了?”
“是。”旺兒道,“小的打聽到,戶部最近在查幾家勳貴府第的產業,專查那些有問題的買賣。忠順王府這是想找替罪羊呢。”
王熙鳳明白了。
好毒的計策。若是她買下當鋪,戶部查過來,黑鍋就是賈府的。到時候彆說還欠銀,恐怕整個賈府都要被抄。
“還有一事。”旺兒猶豫道,“薛大爺最近...常去梨香院。”
梨香院?那不是...
“他去梨香院做什麼?”
“聽說...是找琪官。”旺兒道,“琪官從忠順王府逃出來後,一直躲在梨香院。薛大爺常去看他,還...還給他送錢送物。”
王熙鳳臉色一變。
壞了。
前世就是因為琪官,忠順王府才找賈府的麻煩。這一世琪官雖然逃了,可薛蟠這麼頻繁地去找他...
“旺兒,你去梨香院,務必找到琪官,讓他立刻離開京城。”王熙鳳急道,“告訴他,忠順王府已經知道他在哪兒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是!”
旺兒剛走,暴雨便傾盆而下。
王熙鳳坐立難安,總覺得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