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忠順王府壽宴。
王府門前車馬如龍,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賈府的車轎到達時,王府管家親自迎了出來,臉上堆著笑,眼中卻透著審視。
“賈老爺、璉二爺、璉二奶奶,這邊請。”管家引著賈赦、賈璉、王熙鳳往裡走,聲音壓得低低的,“王爺特地交代,賈府是貴客,要安排在近前的席位。”
王熙鳳心中警鈴大作。
特地將賈府安排在顯眼位置,是看重,還是...要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
宴客廳裡金碧輝煌,賓客滿堂。忠順王坐在主位,四十來歲年紀,麵容儒雅,眼中卻有種說不出的陰鷙。他身邊坐著幾位王爺、郡王,還有幾位閣老重臣。
王熙鳳快速掃視全場——北靜王坐在左側上首,神色平靜;幾位與賈府交好的老親坐在稍遠的位置;而那些與賈府有隙的,都聚在忠順王身邊,低聲說笑。
“賈公來了。”忠順王笑著起身,“快請坐。令郎璉二爺,還有璉二奶奶,都是稀客啊。”
賈赦受寵若驚,連連拱手:“王爺壽誕,賈府能來賀壽,是三生有幸。”
眾人落座後,忠順王舉起酒杯:“今日各位賞光,本王敬諸位一杯。”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絡。
王熙鳳一直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眼神卻不斷觀察著周圍。她注意到,忠順王府的二管家孫福不時看她幾眼,眼神不善。還有幾位官員,頻頻向賈赦敬酒,話語裡滿是奉承,卻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勁。
“璉二奶奶,”一個穿著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端著酒杯過來,“在下李守義,久仰二奶奶大名。”
李守義...長安知府!張金哥那件事裡,要強娶金哥的李衙內,就是他的兒子!
王熙鳳心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李大人客氣了。”
“前些日子,犬子的事...”李守義壓低聲音,“多虧二奶奶周全。下官感激不儘。”
“李大人言重了。”王熙鳳淡淡道,“令郎與金哥姑娘無緣,也是天意。好在如今兩家各自安好,皆大歡喜。”
李守義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卻還是笑著:“是,是。二奶奶說的是。”
他正要再說什麼,忠順王忽然開口:“聽聞賈府最近生意做得不錯,雲錦閣在京中頗有聲名?”
這話一出,滿堂賓客都安靜下來。
王熙鳳心中冷笑——來了。
“王爺謬讚了。”她起身行禮,“不過是些小本經營,糊口而已。”
“小本經營?”忠順王似笑非笑,“本王聽說,雲錦閣每月進項數百兩,還在杭州、蘇州都投了產業。璉二奶奶這樣的本事,便是男子也未必及得上。”
這話聽著是誇獎,實則是在告訴所有人:賈府一個女流在外經商,不合規矩。
果然,立刻有人接話:“女子經商,確是有違婦道。不過賈府如今...也是無奈之舉吧?”
話音未落,便引來幾聲低笑。
賈赦臉色難看,賈璉握緊了拳頭。
王熙鳳卻笑了,笑得雲淡風輕:“這位大人說得是。女子經商,確實不合規矩。可賈府如今的情況,諸位也都知道——欠著戶部五十多萬兩銀子,若不想法子賺錢還債,難道要等著朝廷抄家嗎?”
這話說得直白,廳中頓時一靜。
忠順王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笑道:“璉二奶奶快人快語。
不過...朝廷欠銀,是公中的事。璉二奶奶用私產還公債,這份忠心,可嘉可佩。”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隻是本王聽說,雲錦閣的貨源...似乎有些問題?”
王熙鳳心中一凜:“王爺此話怎講?”
“前幾日,蘇州織造局查封了幾家織坊,說是走私違禁絲線。”忠順王慢悠悠道,“其中有一家‘錦繡坊’,好像是雲錦閣的供貨商?”
王熙鳳臉色不變:“雲錦閣確實從錦繡坊進貨,但都是正當買賣,有契約為證。至於錦繡坊是否走私,與我們無關。”
“無關?”忠順王挑眉,“璉二奶奶說得輕巧。若是錦繡坊真的走私,雲錦閣作為買家,怕是也脫不了乾係吧?”
這時,一個穿著五品官服的官員站起來:“王爺,下官正要稟報此事。
蘇州織造局查獲的走私絲線,確實流入了京城幾家綢緞鋪。
其中...就有雲錦閣。”
滿堂嘩然。
賈赦臉色煞白,賈璉急得額頭冒汗。
王熙鳳卻異常平靜:“敢問這位大人,證據何在?”
那官員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這是蘇州織造局的公文,上麵清楚寫著,在錦繡坊查獲的貨品中,有寫給雲錦閣的出貨單。
璉二奶奶要不要看看?”
王熙鳳接過文書,快速掃了一眼。
是真的。
錦繡坊確實走私了違禁絲線——那是朝廷嚴禁出口的蜀錦絲線,專供皇室使用。而出貨單上,也確實寫著“雲錦閣”三個字。
但她記得清清楚楚,尤三姐從杭州回來後,特意說過錦繡坊信譽極好,絕不做違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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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貨單...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