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止衡的指尖在畫框邊緣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後轉過頭，看向她。他的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冷厲和質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帶著試探的專注。
“這幅畫……”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最終直接問道，“能送給我麼？”
他的要求讓溫暖微微一怔。她看向那幅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來源的畫，畫中那模糊的男子側影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引力，不僅吸引了她，也顯然吸引了陸止衡。
她沉默了一會兒。這幅畫對她而言，更像是一個謎題，一個來自模糊過去的碎片。留在身邊，或許能偶爾觸發些什麼，但也可能帶來不必要的思緒牽動。而送給陸止衡……
她抬眼，對上他隱含期待卻又克製著不讓自己顯得過於急迫的目光。他想要，非常想要。這不僅僅是一幅畫，更像是一種象征，一種他從她這裡索要的、與她內心世界相關的憑證。
最終，她移開視線，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想要就都拿走吧。”
她指的是畫架上這幅，也包括旁邊倚牆放著的其他幾幅習作，其中也有類似的模糊人影或奇特場景。
陸止衡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乾脆，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舍棄的態度。他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被一種更深沉的、得到某種許可般的滿足感所取代。他不在乎她是因為不在意，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才如此輕易地放棄這些畫作，他在乎的是，她允許他帶走它們，允許他介入她這片私密的創作天地。
“好。”他應道，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他小心地將那幅側影畫從畫架上取下，動作輕柔得近乎珍視，與方才開口索要時的強勢判若兩人。
看著他仔細收畫的樣子，溫暖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一幅畫，或許能暫時滿足他的探究欲，但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她不知道。隻是覺得，兩人之間糾纏的線，似乎因這幾張畫紙，又被無形地拉緊了一些。
陸止衡仔細地將那幅側影畫，連同旁邊幾幅帶有類似元素的習作一起卷好，動作細致，仿佛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他將卷好的畫作輕輕拿在手中，目光再次落回溫暖身上，那緩和下來的氣氛似乎給了他繼續停留的勇氣。
“除了畫畫，”他頓了頓，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客廳桌上那支竹笛，“還會彆的？”
他的問題聽起來像是隨口一問，但溫暖能感覺到那背後的探究。他想了解更多，關於她的一切，那些在他掌控範圍之外的東西。
溫暖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支笛子。那是她從空間中取出的、符合這個時代特征的物件之一，偶爾心緒不寧時會拿出來擦拭，或者嘗試著吹奏幾個生澀的音符，試圖喚回某種模糊的肌肉記憶。
“偶爾……碰一下。”她回答得依舊謹慎，不想透露太多。
陸止衡點了點頭，沒有追問細節，隻是將“會吹笛”這個信息默默記下。他環顧了一下這個雖然狹小卻被她布置得溫馨整潔，並且充滿個人痕跡的空間，最後目光落在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上。
“時間不早了。”他說道，語氣聽不出情緒。
溫暖以為他終於要走了，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然而，他卻接著說道：“我還沒吃晚飯。”
這話說得突兀，甚至帶著點……理所當然？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溫暖愣了一下，看向他。他站在那裡，手裡拿著她的畫，眼神平靜地看著她，沒有要求，也沒有命令，但那姿態卻分明是在等待。
她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他不僅想要她的畫，還想留下來，分享她的晚餐時光。這種一步步試探邊界、得寸進尺的行為，讓她剛剛平複下去的不耐又隱隱升起。
“我這裡隻有簡單的食材。”她委婉地拒絕，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沒關係。”陸止衡立刻接口，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輕鬆，“我不挑。”
“……”溫暖看著他一副打定主意的樣子，知道自己再拒絕下去，恐怕又會回到之前僵持的局麵。而他剛剛才退讓過，她也默許了他的停留……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幾秒。
最終，溫暖有些無奈地轉過身，走向廚房。
“隨便你。”
看著她妥協的背影，陸止衡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他將畫作小心地放在一旁，然後十分自然地跟了過去，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打開冰箱，取出簡單的食材。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仿佛隻是這樣看著，就能讓空蕩的胃部和某種難以填滿的內心得到奇異的慰藉。
一頓簡單的晚餐，似乎又成了他入侵她生活的另一個契機。
廚房的空間對於兩個人來說顯得有些逼仄，尤其是當陸止衡高大的身影倚在門框上時，溫暖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幾分。她儘量忽略他的存在，專注於手中的動作——燒水、擇菜、切著簡單的食材。
陸止衡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溫暖熟練的動作，看著她低頭時脖頸彎出的優美弧度，看著她係著普通圍裙卻依舊挺直的脊背。這一切對他而言都無比新奇。他見過她在頒獎台上的沉靜，見過她在畫架前的專注，卻是第一次見到她沾染人間煙火氣的模樣。
這種尋常的、溫馨的場景，與他以往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卻莫名地吸引著他。
“需要幫忙嗎？”他忽然開口，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溫暖切菜的手一頓，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陸止衡……幫忙？她很難想象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能做什麼。
“不用。”她很快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動作，“很快就好。”
被拒絕的陸止衡也沒有堅持，隻是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她。他看著她將食材下鍋，聽著油鍋發出的滋滋聲響，聞著逐漸彌漫開的簡單食物香氣。這種體驗對他而言是陌生的，卻並不讓人討厭。
溫暖能感覺到身後那道始終存在的視線，這讓她有些不適，動作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些。她隻想儘快結束這頓突如其來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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