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得不算快，但很認真，連碗裡的湯都喝了大半。放下碗時，胃裡是暖的，心裡也是滿的。
溫暖看著他幾乎空了的碗，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這位大少爺，似乎並不挑食，或者說，對她做的東西，接受度異常的高。
“飽了嗎？”她問。
“嗯，很飽。”陸止衡點頭，頓了頓，補充道，“比餐廳的好吃。”
溫暖知道他指的是那些他常去的、格調高雅的餐廳。她沒有接話，隻是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這一次，陸止衡沒有再搶著收拾，而是安靜地看著她動作。他知道適可而止，過分的殷勤反而可能引起反彈。能一起準備、分享這頓晚餐，已經是他計劃之外的巨大收獲了。
待溫暖從廚房出來，擦乾手，發現陸止衡還坐在餐桌旁，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但他也沒有再提出什麼新的要求，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時間不早了。”溫暖看了一眼掛鐘，提醒道。今晚的“靠近”已經足夠多了，甚至有些超出她最初的預想。
陸止衡明白她的意思。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
“我該走了。”他說，語氣裡沒有不舍，隻有一種心滿意足的平靜。
溫暖送他到門口。
陸止衡在穿鞋的時候，忽然停下動作，轉身看著她。他的身高在狹小的玄關顯得很有壓迫感，但眼神卻不再具有攻擊性。
“溫暖。”他叫她的名字。
“嗯？”
“今天……謝謝。”他低聲道，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謝謝她的茶，謝謝她的書，謝謝她允許他參與準備的晚餐，謝謝她……給了他這樣一個平靜而溫暖的下午和夜晚。
溫暖看著他眼中那抹真實的感激和柔和，心中某處堅硬的外殼，似乎又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路上小心。”她像上次一樣說道，語氣卻比上次少了幾分疏離。
陸止衡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此刻她站在門口送他的樣子刻進腦海裡，然後才轉身，步入了門外的夜色中。
門關上，隔絕了室內外的溫度。
溫暖背靠著門板，聽著他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陸止衡步出那棟老舊的單元樓，冬夜的寒氣立刻包裹上來，與屋內殘留的暖意形成鮮明對比。他卻仿佛感覺不到冷，胸腔裡被一種滾燙的、名為“滿足”的情緒塞得滿滿的，甚至驅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
他沒有立刻去取車，而是站在樓下的空地上，微微仰頭，看向那扇亮著溫暖燈光的窗戶。那是她的家。剛剛，他在那裡度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下午和夜晚。
清茶，書頁，超市裡並行的推車，廚房裡氤氳的水汽和食物香氣，還有那碗簡單卻美味至極的熱湯麵……一幕幕畫麵在他腦海中清晰回放，每一個細節都讓他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一種輕盈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快樂，像氣泡一樣在他心裡咕嘟咕嘟地冒上來。這種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算計和目的的愉悅感，對他而言陌生極了，也……美妙極了。
他像個第一次嘗到糖果滋味的孩子，反複回味著那份甜。
她允許他靠近了。不僅僅是沒有拒絕他的到來，更是默許了他參與她的生活——哪怕隻是洗菜、盛麵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沒有再豎起冰冷的屏障，而是為他留出了一方可以容身的、帶著暖意的空間。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她不同的一麵。泡茶時的專注，談論書籍時的淡然，烹飪時的嫻熟，甚至對他笨拙幫忙時那抹極淡的笑意……這些畫麵拚湊出一個更立體、更真實的溫暖，遠比之前那個站在領獎台上冷靜自持、或者安靜坐在教室角落疏離淡漠的形象，更加生動，也更加……觸手可及。
他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清醒而振奮。之前的焦躁、不安、因無法完全掌控而產生的陰鬱，都被今晚這平淡卻珍貴的相處撫平了。
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距離他真正想要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也明確表示了“感情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但沒關係，他有的是耐心。就像他之前說的，他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