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鎮。
這裡靠黃河,常年風沙肆虐,人煙稀少。
渾濁的黃河水奔騰不息,像是一條咆哮的黃龍,吞噬著無數秘密。
在這地方,有一種特殊的古老職業,名為黃河撈屍人。
這行當邪性,不僅要膽子大,還得命硬,命不硬的,早晚得被這河裡的孤魂野鬼給拖下去。
天色漸昏,殘陽如血,鋪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上,透著一股子淒涼。
河洛黃河廟前。
劉二正毫無形象地靠在門前的石階上,手裡拎著一瓶二鍋頭,旁邊油紙包裡是一隻剛買的燒雞,油光發亮,香氣撲鼻。
他是這十裡八鄉有名的撈屍人,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這年頭死人多,生意好,每個月一萬的工資,再加上家屬為了求個安生時不時塞的大紅包,讓他的日子過得十分瀟灑。
“滋溜……”
劉二嘬了一口小酒,撕下一根雞腿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一臉的愜意。
“二哥!”
就在這時,一個憨厚的聲音從坡下傳來。
劉二抬頭一看,是同行兼撈友,牛重。
牛重搓著滿是老繭的手,一屁股坐在劉二身邊的台階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半隻燒雞和二鍋頭,喉結上下滾動,咽了口唾沫。
“瞅你那出息。”
劉二翻了個白眼,大方地撕下另一半燒雞遞了過去:“拿著,一起整點。”
隨後,他又把酒瓶子遞了過去。
“嘿嘿,謝了二哥。”
牛重也不客氣,接過燒雞狠狠咬了一大口,又仰頭灌了一口烈酒,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讓他舒服地哈了一口氣。
“爽!”
牛重抹了一把嘴,一臉羨慕地看著劉二:“二哥,還是你過得自在啊,單身貴族,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
“哪像我。”牛重歎了口氣,一臉苦相,“一個月累死累活賺一萬多,全得如數上交,手裡就能留個二百塊,買煙都得算計著抽。”
“嗬嗬。”
劉二冷笑一聲,諷刺道:“那是你家那個母老虎太凶,把錢攥得死死的,一點活路不給你留,你也真是個軟蛋。”
“我也沒辦法啊。”
牛重無奈地搖搖頭,狠狠嚼著雞骨頭:“家裡幾個孩子張嘴要吃飯,上學要花錢,這錢給她管著,家裡也能照應得好點,我這就是……唉,命苦。”
“屁的命苦,你就是太慫!”
劉二不屑地哼了哼,抓起一把花生米扔進嘴裡:“要是我有老婆,我肯定治得她服服帖帖的,敢管老子的錢?腿給她打折!”
牛重斜眼看了他一眼:“淨吹牛逼,那你倒是娶一個啊?我隨禮錢都準備好幾年了,也沒見個響。”
劉二聞言,眼中的神采黯淡了幾分。
他搖了搖頭,灌了一大口酒:“娶啥啊……乾咱們這行的,命都在褲腰帶上彆著,除了你這種傻大膽,誰敢結婚?”
“這黃河邪乎著呢,說不定哪天下去就再也浮不上來了,到時候老婆拿著我的撫恤金,跟彆的野男人跑了,打著我的娃,住著我的房,我圖啥?”
牛重聽了這話,也沉默了。
半晌,他強顏歡笑地拍了拍劉二的肩膀:“二哥,你也彆太悲觀,咱們都乾這麼多年了,這命要是不硬,早死八百回了,我看啊,咱們就是閻王爺不收的種。”
“嗬嗬……”
劉二扯了扯嘴角,看著遠處逐漸陷入黑暗的河麵,幽幽地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而且最近亂,河裡的屍體都翻了幾倍。”
天,徹底黑了。
風似乎也變得陰冷了起來,吹在身上,讓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牛重縮了縮脖子,又嘬了一口酒壯膽,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遠處的黃河灘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