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傑這個問題,問得如平地驚雷。
仿佛一盆夾著冰碴的冷水,兜頭澆下,讓場內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凍結成冰。
蘇晚晴安撫林玄的動作猛然一僵,那雙剛剛還充滿慈愛的美眸,瞬間化為鷹隼般的銳利,死死鎖定了角落裡的黃富貴。
全場所有的視線,都像被無形的大手操控,齊刷刷地聚焦在黃富貴一人身上。
黃富貴的心臟“咯噔”一下,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壞了!
光顧著看戲看得爽,怎麼把這最致命的邏輯漏洞給忘了!
他眼角的餘光倉皇地瞟向林玄,卻見他們偉大的老大正微微低著頭,肩膀還在輕輕聳動,一副驚魂未定、我見猶憐的可憐模樣,根本沒給他半點信號。
【老大!親爹!給個眼神啊!】
【這劇本沒彩排過,我該怎麼往下接啊!】
【完了完了!要是說漏了嘴,破壞了您清洗家族、掌控江城、顛覆世界的宏偉計劃,您會不會把我剁碎了填進這角鬥場的地基裡啊!】
黃富貴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cpu燒得快要冒煙。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閃過!
有了!
想通此節,黃富貴那微微佝僂的腰杆猛地一挺,臉上的驚慌失措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屬於地下世界梟雄的、被冤枉後的淡漠與傲然。
他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抬眼,平靜地迎上林世傑審視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個不鹹不淡的冷笑。
“林先生,你這是在審問我?”
這截然不同的態度,讓林世傑的眉頭鎖得更深。
黃富貴卻仿佛沒看見,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說道:“我九陽幫做事,有我九陽幫的規矩。”
“林先生的麵子,我黃某人給。”
“但讓我替某些人背黑鍋,我黃某人,不答應。”
說著,他伸出手指,隔空遙遙指向擔架上昏迷不醒的林天。
“從頭到尾,都是你這位養尊處優的天少爺,強行帶著玄少過來的!”
“他說玄少剛從鄉下回來,沒見過世麵,要帶他來我們這種‘臟地方’開開眼,長長見識!”
此話一出,蘇晚晴的臉色瞬間煞白。
黃富貴像是豁出去了,語速極快地繼續傾倒真相:“一到這兒,天少爺就拉著玄少去賭桌,說要教他玩點‘男人該玩的刺激遊戲’,還無比豪氣地說輸了都算他的!”
“玄少一看就是那種單純的好孩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嚇得連連推辭,可天少爺卻說,這是他們上流社會的必修課,不懂就是土包子!”
林玄在一旁,極其精準地表現出一個涉世未深少年被揭開傷疤時的“羞愧”與“委屈”,把頭埋得更低,仿佛那段經曆是他一生的汙點。
【可以啊,黃毛。】
【這臨場反應,這劇本功力,簡直是奧斯卡級彆的編劇。】
【回去給你發個年度最佳員工獎,再加一箱冰鎮西瓜。】
黃富貴自然聽不見老大的心聲,他隻感覺到林世傑夫妻倆投來的目光越來越冷,那股寒意幾乎要將空氣凍結,嚇得他趕緊把最後、也是最關鍵的炸彈吼了出來!
“後來!後來天少爺覺得賭錢不過癮,就瞞著所有人,給玄少私下安排了一場和e級鋼皮野豬的生死鬥!”
“什麼?!”
蘇晚晴再也控製不住,失聲驚呼,抓著林玄胳膊的手猛地收緊。
林家的錢,給林天輸掉一座金山,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可讓剛找回來的、手無縛雞之力的親生兒子,去跟能輕易撕碎裝甲車的e級異獸打生死鬥?!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從蘇晚晴的心底直衝天靈蓋!
林世傑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黃富貴頂著山崩海嘯般的壓力,一口氣吼完:“也正是因為玄少……福大命大,靠著運氣僥幸贏了。天少爺他……他覺得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搶了風頭,麵子上掛不住,這才頭腦一熱,非要去挑戰更厲害的c級三眼魔猿!”
“他說要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才是林家最強的繼承人!林先生,林夫人,我發誓我的人攔了,可他拿林家的名頭壓我們,我們攔不住啊!”
這一番話,邏輯清晰,天衣無縫!
它完美地解釋了一切,將林玄塑造成了一個被惡毒養兄帶來見識“陰暗麵”,卻意外搶了風頭,從而招來嫉妒的無辜、可憐、又懂事的白蓮花形象。
林世傑和蘇晚晴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怒火和對養子刺骨的失望。
“原來如此。”
林世傑點了點頭,聲音聽不出喜怒。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黃富貴,然後,他那洞察人心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那個“受儘委“屈”,此刻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的親兒子身上。
作為商界梟雄,他本能地審視著林玄的每一個微表情,試圖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然而,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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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上隻有純粹的後怕、委屈,和一絲對弟弟惹禍的擔憂,乾淨得像一張白紙。
心中的最後一絲懷疑,徹底煙消雲散。
是啊。
比起“自己剛找回來的、f級的兒子,其實城府極深、在下一盤自己都看不懂的驚天大棋”這種天方夜譚的猜測……
還是“兒子被心胸狹隘、嫉妒成性的養子坑害,差點喪命”這個版本,更符合邏輯,也更讓他信服。
“我誤會黃幫主了。”
林世傑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即將掀起家族風暴的暗流。
說完,他不再停留,親自指揮著保鏢,抬著擔架,帶著心疼不已的妻子和“受驚”的兒子,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黃富貴看著他們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雙腿一軟,幾乎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