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廁所門板不厚,隔音效果約等於無。
外麵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先是沉悶的肉體碰撞聲,那是拳頭砸進軟肉的動靜;緊接著是幾聲殺豬般的慘叫,聽聲音有點像隔壁鋪那個練硬氣功的小胖子;再然後,冰霜凍結的哢嚓聲、火焰爆燃的呼嘯聲亂成一鍋粥。
林玄坐在馬桶蓋上,後背靠著冰涼的水箱,舒服地伸直了腿。
這就對了。
打,用力打。
林玄百無聊賴地扣著門板上的小廣告貼紙。
按照劇本,現在應該是單方麵虐菜環節。那群蒙麵助教全是b級,打這群c級的小菜鳥,跟爸爸打兒子沒什麼區彆。
這才是集訓營該有的節奏。
熱血、殘酷、不講道理。
至於他?
一個因為“腸胃不適”而躲過一劫的孱弱c級中位武者,多麼合情合理。
外麵的喧囂持續了大概十分鐘。
那種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終於慢慢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聲,還有重物被拖在地上摩擦的沙沙聲。
林玄甚至能腦補出那個畫麵:一群鼻青臉腫的天才像死狗一樣被扔在走廊上。
“都給我滾去樓下集合!立刻!馬上!”
一聲中氣十足的咆哮穿透門板,震得林玄耳膜嗡嗡響。
這是負責帶隊的那個年輕教官,聽聲音火氣很大。
結束了?
林玄並沒有急著動。
這時候出去是最蠢的。
你想想,一群人剛挨完揍,教官正打得興起,你這時候衣衫整潔地推門出去說“嗨,我剛拉完屎”,那不是純純拉仇恨嗎?
必須等。
等到所有人都把他忘了,等到場麵最尷尬、最凝重的時候,再以一種最無辜的姿態出現。
那才叫頂級理解。
樓道裡傳來雜亂且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玄耐心地在心裡數著數。
一直數到了三百,確認外麵徹底沒人了,他才慢吞吞地站起來。
不急。
還得再稍微布置一下。
他對著那麵滿是水漬的鏡子,把原本就不怎麼整齊的頭發抓得更亂,就像雞窩一樣。然後解開領口的扣子,把衣領扯歪,最後在臉上用力搓了幾下,搓出那種剛睡醒又有點虛脫的慘白感。
完美。
……
樓下空地。
幾盞刺眼的探照燈將這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丁字區的學員們此時一個個垂頭喪氣,站得東倒西歪。
慘。
太慘了。
丁字區十六人間,幾乎人人掛彩。有的眼眶烏黑,腫得像個發麵饅頭;有的衣服被撕成了布條,勉強遮住身體;馬冬最慘,他那張憨厚的臉上一左一右兩個巴掌印,對稱又均勻,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的傑作。
學員們彼此怒目而視,又畏懼地看著站在最前方的教官們。
那幾個負責突襲的蒙麵助教已經摘下了麵罩,露出一張張年輕但冷酷的臉。他們雖然沒受傷,但樣子也有些狼狽,其中一個的作訓服上甚至還有一個清晰的鞋印,位置相當尷尬。
剛才那個負責指揮的小教官正指著學員們的鼻子破口大罵。
“看看你們這副德行!”
“遭遇突襲,第一反應不是結陣反擊,居然是在黑暗裡互毆?腦子呢?都被狗吃了嗎?”
“丁字區是吧?我看你們確實隻配待在丁字區!一群廢物!”
學員們個個低著頭,沒人敢吭聲。
實力不如人,挨打要立正。
就在這時,一道更具壓迫感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來。
總教官高瞻。
他一出現,之前還聲色俱厲的小教官立刻閉嘴,立正站好。
“高教官!”
高瞻沒有理他,而是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丁字區那群鼻青臉腫的“失敗者”。
廁所裡,林玄通過門縫,剛好能看到高瞻那張寫滿“我很不爽”的臉。
這老小子氣場可以啊,比我們家老爺子當年在戰場上還唬人。接下來就是經典環節,清點人數,發現少人,然後全營通報,最後把我揪出來殺雞儆猴。
劇本我都給你寫好了,快演吧,我等著呢。
高瞻一言不發,隻是對身邊的助教抬了抬下巴。
那名助教立刻會意,開始大聲報數。
“甲字區,應到三十人,實到三十人!”
“乙字區,應到三十人,實到三十人!”
“丙字區,應到三十人,實到三十人!”
報告聲清晰有力,回蕩在寂靜的空地上。
輪到丁字區時,負責清點的助教卡殼了。他數了兩遍,又拿著手裡的名單對了對,額頭上開始冒汗。
高瞻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不催促,也不說話。
這種無聲的壓迫,比任何訓斥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