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來時,隊裡的夜色浸著幾分鄉村的靜謐,周勁夫家的屋裡亮起昏黃的燈光,暖意融融,
杜衛玲跟著何建設一同上門時,推開門便見屋裡坐滿了人,
除了周勁夫,林知夏和劉香莉都在,還有玉琴、玉娟兩個半大丫頭正圍著灶台幫忙,屋裡一派熱鬨,
她悄悄鬆了口氣,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有這麼多人在,周勁夫肯定不敢再學那晚對她動手動腳,心頭一鬆,臉上便擠出幾分熱絡的笑,上前說道:
“香梨嫂子,我來幫你們做飯吧,”
劉香莉正忙著盛菜,頭也不抬地笑著擺手:“不用你上手,都快忙完了,你到屋裡坐著歇著就好,咱們馬上開飯,”
何建設則是一臉笑眯眯的模樣,語氣客套又熱絡:“嫂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有啥麻煩的?”劉香莉轉過身,語氣裡滿是感激,“要說麻煩,也是麻煩你才對,要不是周醫生跟我們說,我們還不知道是你出手幫忙呢,多虧了你,不然周醫生這會兒恐怕還被關在衛生局裡,回不來呢,”
“是啊是啊,”林知夏也連忙附和,“要不是何建設你幫忙找人求情,我哥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一會兒你可一定要多喝幾杯,好好謝謝你,”
聽著兩人真心實意的感謝,何建設心裡樂開了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暗自慶幸,幸好當初假裝答應幫忙,不然現在這待遇?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既沒找人求情,也沒幫周勁夫半分,反倒暗地裡坑了周勁夫一把,卻讓這兩人對自己感恩戴德,
再看屋裡坐著的周勁夫,明明被自己坑得差點栽跟頭,如今反倒擺宴請自己吃飯,蠢貨一個,要是等他知道真相,怕是要氣得吐血。
何建設壓下心頭的得意,故作謙虛地擺手:“嫂子、林知青,你們太客氣了,咱們都在一個隊裡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就算你們不說,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周勁夫遭罪不管啊,”
“要不說還是你上過大學的人識大體、有擔當呢,”劉香莉笑著招呼,“快進屋坐,飯菜這就好了,”
周勁夫坐在桌邊,指尖摩挲著酒杯,目光淡淡掃過何建設那副誌得意滿的模樣,心底冷笑不止,
笑吧,儘情地笑,今日這頓飯,可不是讓他來領功勞的,等會兒,看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沒多大一會兒,飯菜便陸續端上了桌,人多菜也豐盛,一碟碟青菜清爽可口,更難得的是有好幾盤葷腥,燉得軟爛的豬肉、油光鋥亮的煎魚,還有一碗雞蛋羹,
在這物資匱乏的鄉下,算得上是頂好的宴席了,
杜衛玲盯著桌上的葷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底滿是饞意,心底悄悄盤算著,等會兒吃完了給家裡的衛玉衛民他們打包帶回去一點,也讓他們好好改善改善夥食,嘗嘗肉味。
何建設則是故作客氣,擺了擺手:“周勁夫,咱們又沒外人,隨便弄點吃的就行,弄這麼多菜,還都是葷的,太浪費了,”
“哪能隨便吃點?”周勁夫拿起酒壺,給何建設滿滿倒了一杯酒,“來,建設,這第一杯酒,我敬你,這事若不是杜衛玲跟我說,我還真不知道是你在背後幫我求情,啥也不說了,都在酒裡了,”
何建設臉上堆著笑,和周勁夫輕輕一碰,仰頭一飲而儘,今天的酒,似乎比以往喝過的任何酒都好喝,順著喉嚨滑下去,渾身都舒坦,連帶著心頭的得意又濃了幾分。
周勁夫又給他滿上一杯,語氣帶著幾分感慨道:“說起來,這林新建也真是夠壞的,明明是他自己給病人打錯了針,闖了禍,反倒倒打一耙,往我身上潑臟水,真是壞到骨子裡了,”
“可不是嘛,太壞了,”
“我還聽說,這林新建是衛生局徐局長的親外甥呢,你說他一個大學生,好好的城裡不待,有大好的前程等著,非得跑到咱們這窮鄉僻壤來乾嘛?這下好了,打錯針犯了錯,前程全毀了,估計這會兒在裡頭,腸子都悔青了,”
“哐當”一聲輕響,何建設端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
壞了,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當初是他忽悠林新建來鄉下的,嘴上說著是來基層曆練,為將來鍍鍍金,暗地裡還跟林新建的舅舅徐局長拍了胸脯,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林新建,絕不讓他出半點差錯,
可沒想到,林新建剛來沒兩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僅犯了錯被關了起來,連一輩子的前程都毀了,這不等於是把徐局長往死裡得罪嗎?
一想到這裡,何建設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心頭慌得像揣了隻亂撞的兔子,哪裡還有半分喝酒的心思?滿腦子都是怎麼彌補過錯,怎麼跟徐局長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