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些是……何物？”賀蘭楚石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握著火把的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是將門虎子，隨皇帝打過仗，見過堆積如山的繳獲，但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如此超越認知的“堆積”。
那些箱子、鐵罐、奇特的袋子……是糧食？是物資？
於誌寧沒有立刻回答，他強行壓下幾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臟，邁著有些發軟的步子，走到那堵“深綠箱牆”前。
箱子異常堅固，他用手推了推，紋絲不動。
側麵畫著一個小人似乎在撕開什麼包裝的圖案，還有幾個結構奇特的字符。
他蹲下身，發現箱子並非完全密封，有巧妙的卡扣和撕拉條。
“此物……便是殿下密令中所言的‘可飽腹之糧’？”於誌寧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探究。他示意一名衛士上前。
那衛士也是膽大之人，得到示意，抽出腰間短刀，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沿著一個箱子的撕拉口劃開。
堅固的紙殼被割開，露出了裡麵密密麻麻、一個個用銀閃閃、亮晶晶的“箔紙”緊密包裹的、巴掌大小、寸許厚的深褐色方塊。
衛士拿起一塊，入手沉甸甸，冰涼，質地堅硬。
他看向於誌寧。
於誌寧接過這銀色方塊，觸手冰涼堅硬，非金非石。
湊近聞了聞，一股濃鬱的、混合了油脂、鹽、香料和穀物烘烤後的奇異濃香鑽入鼻腔，誘人食欲。
想起太子“可飽腹無毒”的交代，他心一橫，用指甲費力地在那堅硬異常的方塊邊緣摳下一點點深褐色的碎屑，放入口中。
一種鹹香、紮實、略帶粗糲顆粒感，但絕無腐敗或怪異、反而帶著明確食物香氣的味道在口中迅速化開。
雖然極其乾燥堅硬，但……這確實是食物！
而且，僅僅這麼一點點碎屑，似乎就帶來了明顯的飽腹感！
他又走到那堆銀色鐵罐前，拿起一個，入手沉實冰涼，罐體渾然一體，找不到任何縫隙。
罐身上有一些圖案和符號。“這鐵罐之中，莫非封存著肉食或果品？”
接著，他走向白色醫療箱。
一名衛士用刀撬開一個箱子的卡扣，掀開箱蓋。裡麵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用銀色“金屬薄板”鑲嵌的圓形小藥片鋁塑板抗生素），以及一小包一小包用透明“琉璃紙”包裝的白色小藥片淨水片泡騰片），還有捆紮得整整齊齊的、雪白柔軟的“細布條”繃帶紗布）和疊成三角形的“白布”三角巾）。
一切潔淨、規整、分類明確，透著一種冰冷的、高效的、救死扶傷的氣息。
“神乎其技……匪夷所思……真乃天賜之物！”於誌寧終於從最初的極致震撼中稍稍回過神來，老眼中迸發出難以言喻的激動光芒，胡須都在微微顫抖。
他猛地轉身，對依然處於呆滯狀態的賀蘭楚石和其他衛士低聲喝道，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
“還愣著作甚！賀蘭將軍，速速安排可靠人手，小心清點，分類記錄！絕不可損壞分毫！你親自帶人，將此窖外圍再布三道暗哨，飛馬！不，派你最得力的手下，雙馬輪換，不惜馬力，以最快速度密報殿下：邙山之物，已……已天降神授，安然抵達，種類數量，遠超預期，神異非凡！”
賀蘭楚石也終於從石化狀態驚醒，看著滿廣場的“天外之物”，再看看激動得滿臉通紅的於誌寧，一股混合著震撼、敬畏、狂喜的複雜情緒衝上頭頂。
他重重抱拳，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末將領命！”
他立刻轉身，開始用極低的聲音下達一連串命令。
訓練有素的東宮衛士們如夢初醒，強壓著心中的驚濤駭浪，開始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敬畏和小心翼翼，分組進入窖內，嘗試著清點、搬運這些來自“天外”的救命神物。
他們不知道這些東西從何而來，隻知道，有了它們，河南道那數十萬泡在洪水裡的災民，或許真的能有活路了！
而帶來這一切的太子殿下……其手段，簡直如淵如海，深不可測！
長安，東宮，顯德殿偏殿。
李承乾幾乎徹夜未眠，在偏殿中來回踱步，時而坐下查看地圖和文書，時而又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的焦灼如同被文火慢煎。
邙山那邊，今天就是約定的時間。
雲帆兄能否成功？
那批物資是否能夠如奇跡般出現？
於誌寧和賀蘭楚石能否順利接收？
這一切都如同巨石壓在他心頭。
就在他心神不寧，準備再次嘗試通過玉佩感應一下時，殿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迅疾的腳步聲。
一名渾身被汗水浸透、滿臉風塵之色、卻精神極度亢奮的東宮侍衛，在於誌寧一名心腹屬官的引領下，幾乎是小跑著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高高舉起一封被汗水洇濕、火漆密封的窄小銅管。
“殿下！邙山八百裡急報！於公與賀蘭將軍聯名密奏！”屬官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
李承乾心臟猛地一跳，一個箭步上前，幾乎是從那侍衛手中奪過銅管，驗看火漆無誤，手指微顫地擰開管帽，抽出裡麵卷得緊緊的一小卷絹帛。
絹帛上的字跡略顯潦草，顯然是於誌寧在極度激動和緊迫的情況下匆匆寫就，但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
“臣誌寧、楚石頓首百拜太子殿下：殿下天威所感，神物果降！亥末子初之交，邙山皇莊主窖之內，忽現堆積如山之異寶！非尋常糧秣，乃前所未見之天授之物！有堅若磐石、香濃飽腹之‘仙磚’壓縮乾糧），有密封鐵罐疑藏肉糜，有柔韌奇袋盛裝精米白麵，有十字白箱滿貯靈藥奇布，更有銀箔可禦寒，奇布可遮雨……
林林總總，塞滿巨窖，數量之巨，遠超預估！觀之駭然，觸之堅實，嗅之可食！此真乃解民倒懸之神物也！臣等已嚴密封鎖，清點搬運。殿下算無遺策，天心眷顧，萬民之幸，大唐之福！臣等唯肝腦塗地，以報殿下！”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於誌寧這充滿震撼與狂喜的確認，李承乾還是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緊握絹帛的手因用力而指節發白，身體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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