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聯邦，內華達州，“曼哈頓”工程核心生活區，代號“綠洲”軍官俱樂部。
地下的世界沒有晝夜，隻有恒定的燈光和通風係統低沉的嗡鳴。但在“綠洲”俱樂部裡，時間仿佛倒流回了戰爭爆發前的紙醉金迷時代。這裡鋪著從波斯走私來的厚重地毯，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古巴雪茄煙霧、混合著法國香水的甜膩以及陳年威士忌的醇厚香氣。牆壁上掛著聯邦開國元勳們的油畫，他們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這群掌握著毀滅世界力量的精英們。
對於常年生活在地下掩體、精神緊繃到極限的科學家和高級軍官來說，這裡是唯一的避風港，也是唯一的麻醉室。爵士樂團正在角落裡演奏著慵懶的《藍色狂想曲》，薩克斯風的旋律像一條粘稠的蛇，纏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紅狐”坐在吧台最角落的高腳椅上，手裡晃動著一杯晶瑩剔透的馬丁尼。
她今晚的身份是凱瑟琳·威廉姆斯少校，一名剛剛從華盛頓特區調派來的高級心理輔導官。為了這個身份，大夏情報局不僅偽造了天衣無縫的檔案，甚至安排了一場真實的各種調令流轉。她身上穿著剪裁合體的聯邦墨綠色女式軍常服，裙擺恰到好處地收在膝蓋上方，肉色的絲襪包裹著修長緊致的小腿，腳上蹬著一雙黑色高跟鞋。她那頭火紅的卷發被盤在腦後，露出修長的脖頸，幾縷碎發垂在耳邊，增添了幾分嫵媚。
但在這迷人的外表下，是一台高速運轉的殺戮機器。
紅狐透過化妝鏡的反光，冷冷地觀察著整個大廳。她的心跳平穩得可怕，每分鐘隻有55次，哪怕是在這狼窩的中心。
“目標確認。”她在心中默念，手指輕輕敲擊著酒杯邊緣，這是給潛伏在外部通訊節點的隊友發送的摩斯密碼。
在大廳左側的一張半圓形絲絨沙發上，坐著那個決定世界命運的男人——羅伯特·奧本海默博士化名）。
這位被稱為“原子彈之父”的天才物理學家，此刻看起來卻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老人。他瘦得驚人，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那雙曾經充滿智慧光芒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他並沒有像周圍的軍官那樣左擁右抱，而是獨自一人，麵前擺著一瓶已經喝了一半的烈性伏特加。他的手在微微顫抖，每喝一口酒，眉頭就鎖得更緊一分。
他不僅是在製造武器，更是在與良知進行著一場注定失敗的戰爭。
紅狐整理了一下衣領，那是她行動開始的信號。她端起酒杯，邁著優雅而富有韻律的步伐，穿過嘈雜的人群。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經過精心設計，既不顯得輕浮，又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這個位置有人嗎，博士？”
奧本海默抬起頭，眼神有些渙散。他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鏡，似乎在努力聚焦：“你是……？”
“凱瑟琳，心理輔導處的。”紅狐露出一個職業而溫暖的微笑，那是她在無數次模擬訓練中練習過千百次的表情，“我看您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按照基地條例，我有義務關心每一位核心人員的心理健康。”
“心理健康？”奧本海默發出一聲乾澀的冷笑，聲音沙啞，“在這個把靈魂出賣給魔鬼的地方，誰還有心理健康可言？少校，如果你是來給我灌輸愛國主義雞湯的，那你可以省省了。”
“不，我隻是來陪您喝一杯。”紅狐沒有被他的冷漠勸退，而是自然地在他對麵坐下，身體微微前傾，這是一個心理學上的暗示動作，表示傾聽和接納，“有時候，沉默比語言更震耳欲聾，不是嗎？”
奧本海默愣了一下，似乎被這句話觸動了。他深深地看了紅狐一眼，防備的姿態稍微放鬆了一些。
“你很特彆，凱瑟琳。”他喃喃自語，又倒了一杯酒，“以前那些輔導官隻會拿著羅斯福總統的語錄來轟炸我。”
“因為他們不懂物理，也不懂人性。”紅狐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們隻看到爆炸的當量，而您……看到的是數以萬計生命的重量。”
這句話像是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入了奧本海默內心最柔軟也最痛苦的地方。他的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酒灑在了桌麵上。
“你知道嗎……”奧本海默的聲音開始哽咽，酒精的作用讓他在這個陌生的美女麵前卸下了防備，“有時候我覺得我的手沾滿了鮮血，哪怕炸彈還沒造出來。昨晚我做夢，夢見空氣在燃燒，孩子在尖叫……上帝啊，我在做什麼？”
紅狐伸出手，輕輕覆蓋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她的手溫暖而柔軟，但如果奧本海默知道這隻手曾經割斷過多少人的喉嚨，他恐怕會當場嚇死。
“這不是您的錯，博士。這是戰爭。”紅狐柔聲安慰，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隻要那個‘東西’造出來，戰爭就結束了。您是終結者，不是屠夫。”
她在誘導他，在通過這種共情建立一種短暫的、虛幻的信任橋梁。
“隻要有了那把鑰匙……”奧本海默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胸口的內袋，那裡有一個硬物的輪廓，“隻要我轉動它，最後一步就完成了。然後……世界將不再一樣。”
那是啟動核心離心機組和解除自毀程序的最高權限密匙卡。
“我也很好奇，那是通往天堂的鑰匙，還是地獄的？”紅狐順著他的話問道，身體再次靠近，一股淡淡的幽香鑽進奧本海默的鼻孔。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俱樂部的大門突然被猛地推開。
一股寒風裹挾著外麵的冷意灌了進來，瞬間衝淡了室內的暖意。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他有著一雙如同禿鷲般銳利的眼睛，左臉頰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他是基地安保總管，聯邦調查局高級特工，史密斯上校。
史密斯的目光像雷達一樣掃視全場，所到之處，原本喧鬨的軍官們紛紛噤聲。這個男人以冷酷無情著稱，任何一點可疑的跡象都會招致他瘋狂的審查。
他的目光最終停在了角落裡的紅狐身上。
“那個女人。”史密斯對身邊的副官冷冷說道，“查查她的底細。我沒見過她。”
“長官，她是新調來的心理輔導官，檔案我看過，沒問題。”副官低聲回答。
“在我的地盤，檔案可以是假的，甚至連人都可以是假的。”史密斯眯起眼睛，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配槍，“而且，她靠奧本海默太近了。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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