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餿水,兜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蘇月蘇辰)跪在地上,渾身濕透,刺骨的寒意順著單薄的衣料,瘋狂地鑽入骨髓。
他麵前,是堆積如山的皇室衣物,散發著熏香與黴味混合的古怪氣息。
“哎喲,蘇月妹妹,手滑了,你不會怪罪咱家吧?”
一個捏著嗓子的小太監,丟下木桶,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旁邊的幾個資深宮女掩嘴竊笑。
“瞧她那副狐媚樣,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彆以為得到殿下賞識,不就是暖龍床才得的這個恩典,呸!不要臉!”
汙言穢語,一根根紮進耳朵裡。
蘇月低著頭,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隻是默默地拿起一件泡在冰水裡的華貴長裙,用凍得通紅的雙手,一遍遍地搓洗著。
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由遠及近。
“都在這兒嚼什麼舌根子呢?手裡的活兒都乾完了?”
眾人聞聲,立刻噤若寒蟬,紛紛躬身行禮。
“王總管。”
總管太監王德海,一個麵皮白淨、眼袋浮腫的中年人,撚著一串佛珠,慢悠悠地踱了過來。
他的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蘇月身上。
“喲,這不是陛下跟前新晉的紅人,蘇月姑娘嗎?”
王德海的腔調拖得老長。
“怎麼能讓你乾這種粗活呢?這要是凍壞了姑娘的玉手,陛下怪罪下來,咱家可擔待不起啊。”
他嘴上說著客氣話,臉上卻沒有半分敬意,反而充滿了審視與玩味。
此人,正是當初構陷蘇家的外圍人員之一。
蘇月的心臟猛地一抽。
他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而驚惶的小臉。
“王總管……奴婢……奴婢該做的。”
“哎,話不能這麼說。”
王德海擺了擺手,對著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去,把東邊淨房的恭桶都給蘇月姑娘搬來。”
他俯下身,湊到蘇月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笑道:
“這可是天大的福分,尋常人想給貴人們刷恭桶,還沒這個門路呢。”
“蘇月姑娘,你可得好好乾,彆辜負了陛下對你的‘恩寵’啊。”
那“恩寵”二字,他咬得極重。
周圍的宮女太監,發出一陣壓抑的哄笑。
清洗恭桶。
宮裡最肮臟、最下賤的活計。
蘇月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與屈辱。
他看到王德海那張掛著虛偽笑容的臉,看到周圍那些幸災樂禍的嘴臉。
每一張臉,他都死死地記在了心裡。
他用儘全身力氣,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謝總管提拔。”
他要忍。
像一條毒蛇,在複仇之前,必須將自己所有的獠牙和毒液都深深隱藏起來。
王德海滿意地直起身子,拍了拍蘇月的肩膀,仿佛在拍打什麼臟東西。
“好好乾。”
說完,他便哼著小曲,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
蘇月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冰水和餿水混雜的液體順著他的下巴滴落。
他緩緩閉上眼。
蘇家滿門的鮮血,父親臨刑前的怒吼,此刻都在他腦海中翻騰。
這點屈辱,算什麼?
……
深夜。
女帝寢宮。
蘇月再次履行著他“藥引”的職責。
這一次,女帝似乎比上次更加狂躁。
她體內的至陽真氣如同脫韁的野馬,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幾乎要將他的經脈再次撕裂。
痛苦!
難以形容的痛苦!
但蘇月咬緊牙關,默默承受著一切。
他甚至主動運轉起那剛剛入門的《葵花寶典》,試圖去引導那股暴虐的能量。
不知過了多久。
當女帝終於沉沉睡去,寢宮內恢複平靜時,蘇月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回了自己那間簡陋的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