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這些簡陋卻構思巧妙的工具,臉上的疑惑漸漸被一種新奇感所取代。
沈煉最後拋出一個更讓他們意外的要求:“往後訊問口供,無論人犯、苦主、證人,需分開單獨詢問,由不同人記錄。記錄之原文,不得擅自刪改修飾。問畢,對比各人口供,查驗其中異同、矛盾、疏漏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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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頭忍不住問道:“大人,這是為何?以往都是找個地方一起問了,記個大概便是……”
“人心詭譎,記憶有差,更兼謊言掩飾。”沈煉聲音低沉,“同一件事,不同人敘述,必有細節出入。分彆記錄,方能捕捉這些細微差彆。眾口一詞處,或近真相;相互矛盾處,便是破綻所在!一同詢問,易受他人影響串供,或礙於情麵不敢直言。此乃析謊辨偽之要訣。”
值房內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隱約的風聲和幾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這些聞所未聞的方法、要求、規矩,如同一股強烈的衝擊,洗刷著他們過往所有的經驗認知。繁瑣嗎?極其繁瑣!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但細細琢磨,總旗大人每一句話,又都戳在了以往辦案時那些模糊不清、容易忽略、乃至吃暗虧的關鍵點上。
張猛看著那本《現場勘察錄》,仿佛看到的不是格子,而是戰場上需要搶占的一個個關鍵據點。趙小刀摩挲著油紙袋,心想這玩意要是早點有,上次那個蟊賊掉的扣子也不至於弄丟了。李石頭則反複思量著分開錄口供的奧妙,越想越覺得有理。
沈煉將他們的神色變化儘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多言,將工具分發下去:“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此法初行,必有生疏不便之處。可議可改,但需執行。從今日起,凡出外差,必帶此錄此袋。歸來後,我需查驗。”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剛剛建立的、尚未穩固的權威。
首次實踐的機會來得很快。午後,南門附近發生一起簡單的盜竊案,一家綢布店在清點貨物時發現少了兩匹杭綢。
沈煉親自帶隊前往。店鋪內,掌櫃和夥計正急得團團轉,七嘴八舌地訴說著發現失竊的經過。
“都靜一靜!”沈煉抬手製止,“李石頭,記錄現場環境、人員。張猛,封鎖後院入口,查看有無攀爬痕跡。趙小刀,詢問掌櫃最後見到綢緞的具體時辰、經手人。劉五,詢問所有夥計今日行蹤、有無發現異常。”
命令清晰下達。幾人愣了一瞬,隨即想起早上的教導,立刻依言而動。
李石頭有些笨拙地掏出小冊子和炭筆,開始磕磕絆絆地畫方位圖,標注門窗。張猛不再像無頭蒼蠅般亂翻,而是專注地檢查後院牆頭和地麵。趙小刀和劉五則將掌櫃和夥計分開到店鋪兩頭,分彆詢問。
店鋪裡的人看著這群錦衣衛忙而不亂、各司其職的模樣,與往常那些要麼凶神惡煞、要麼敷衍了事的官差截然不同,也都安靜下來,配合詢問。
沈煉則負手而立,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整個店鋪的布局、貨架的擺放、地麵的灰塵……
初步詢問和勘察結束,回到值房。沈煉讓幾人將記錄彙總。
李石頭畫的圖歪歪扭扭,但關鍵位置都標了出來。趙小刀和劉五的口供記錄對比,發現一個夥計關於自己何時去過後院的說法,與另一人的證詞有細微的時間差。張猛則在後院牆根下,發現了一處不明顯的、被油紙袋裝回來的半枚模糊鞋印,與店內其他夥計所穿布鞋底紋完全不同。
線索雖瑣碎,卻指向了一個初步的方向——內賊結合外應,且作案時間可能比聲稱的更早。
“依據記錄,趙小刀,你再去查證那個時間點有矛盾的夥計,當時究竟在做什麼,有無旁人證明。張猛,你帶此鞋印,去附近修鞋鋪和估衣店悄悄比對……”沈煉依據彙總的信息,下達了後續指令。
這一次,沒有人再提出疑問,反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獵人發現了獵物蹤跡般的專注和興奮,領命而去。
看著他們匆匆離去的背影,沈煉緩緩坐回椅中。
他知道,讓這些早已習慣固有模式的漢子完全接受並熟練運用這套方法,絕非一日之功。過程中必有反複、笨拙甚至抵觸。
但種子已經播下。
這套脫胎於現代刑偵理念、糅合了明代現實條件的“沈氏破案法”雛形,如同一顆投入古井的石子,雖微小,卻已開始激起漣漪。它或許粗糙,或許簡陋,卻代表著一種截然不同的、追求精準與邏輯的思維方式,開始在這個時代、在這間小小的值房裡,悄然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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