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南城裹著一層薄霧,青石板路上浮著潮氣,街邊的燈籠被風掀起半角,昏黃的光暈裡,賣糖葫蘆的老漢正用草繩捆紮最後一串山楂。沈煉站在值房二樓的廊下,望著遠處城隍廟的飛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疊線人遞來的字條——這是“青鋒”情報網運轉的第七日,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實戰檢驗”。
“大人!”趙小刀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帶著幾分急切,“周二來報,說茶館後巷的糖葫蘆筐今早少了串最大的‘子孫果’!那串糖葫蘆紅得透亮,糖殼上還粘著金紙,他記得清楚!”
沈煉挑眉:“糖葫蘆?”他接過趙小刀遞來的字條,上麵是周二歪歪扭扭的字跡:“初七卯時,穿青衫公子哥在茶館後巷轉悠,盯著糖葫蘆筐看了半柱香,臨走時摸了摸筐底。”
“還有鐵爪的消息。”趙小刀又遞上一張皺巴巴的紙,“昨兒夜裡,他說城隍廟後牆根底下,有個穿青衫的影子晃悠到三更,懷裡揣著個布包,往香爐裡塞了東西。”
沈煉將兩張字條並在一起,目光落在“青衫公子哥”“糖葫蘆筐”“城隍廟香爐”三個關鍵詞上。他轉身對李石頭道:“去庫房領兩盞燈籠,再叫上張猛、劉五。小刀,你帶路。”
城隍廟的飛簷在夜霧中若隱若現,廟門早已關閉,隻留一側角門供香客出入。沈煉等人繞到廟後,青磚牆上爬滿枯藤,香爐裡的香灰積了半寸厚,混著夜露有些潮濕。
“大人,香爐在這兒。”趙小刀指著供桌下的青銅香爐,“鐵爪說那布包塞進去時,香灰被蹭掉了一塊,形狀像個鞋印。”
沈煉蹲下身,借著燈籠光仔細查看香爐內壁。果然,在積灰的縫隙裡,隱約能看見半枚鞋印——前掌壓得深,後跟淺,是典型的“內八字”步態。他從袖中摸出塊炭筆,在香灰上描下印記:“記下來,找鞋匠比對。”
“還有這個。”劉五突然從香爐邊的草窠裡摸出個東西,“像是糖葫蘆的竹簽!”
沈煉接過竹簽,借著燈光一看,竹簽頂端粘著半片山楂,糖殼已經融化,卻仍能看出“子孫果”的字樣——正是周二說的那串!
“糖葫蘆、青衫公子、內八字鞋印……”沈煉將線索在腦中串聯,“能穿青衫逛夜市,兜裡有錢買‘子孫果’,內八字……南城裡有誰符合?”
“張彪的親兵王犇!”李石頭突然開口,“那小子去年賭錢輸了,找張彪借了二十兩,上個月才還清。我聽人說,他走路就是內八字!”
沈煉眼睛一亮:“去抓王犇!”
王犇的家在南城最偏僻的胡同裡,一間破磚房,院門口堆著半筐爛菜葉。沈煉等人撞開院門時,屋裡傳來女人的哭聲。
“誰啊?!”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沈煉一腳踹開屋門,隻見土炕上坐著個婦人,懷裡抱著個裹得嚴實的繈褓,正哭得抽抽搭搭。王犇縮在牆角,額角青腫,見沈煉等人進來,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大人饒命!小的沒殺人!”
“沒殺人?”沈煉冷笑,“那你懷裡的女人是誰?這孩子又是誰的?”
婦人突然尖叫起來:“是栓子他娘!栓子被王犇拐走了!求大人救救我家栓子!”
沈煉心頭一震。陳栓子案雖已昭雪,但陳老漢夫婦因喪子之痛精神恍惚,一直住在城郊破廟裡。這婦人……莫不是陳老漢的兒媳?
“帶她回衛所!”沈煉對李石頭道,“審王犇!”
王犇在公堂上跪了不到半柱香,便哭著招了。
原來,他與張彪手下的孫疤痢賭博,欠下十五兩銀子。孫疤痢威脅要剁他的手,王犇走投無路,便盯上了陳老漢的兒媳——陳栓子死後,她帶著剛滿周歲的兒子栓柱艱難度日,家裡最值錢的不過是箱底幾件舊首飾。
“那日我在茶館後巷看見她賣糖葫蘆,”王犇供述,“那串‘子孫果’紅得紮眼,我就想……要是把孩子綁了,讓她拿首飾換,興許能堵住孫疤痢的嘴。”
他交代,三日前夜裡,他趁陳家媳婦去河邊洗尿布,摸進屋抱走栓柱,藏在城隍廟的土地廟裡。又怕被人發現,便用糖葫蘆的竹簽挑了塊糖哄孩子,沒成想竹簽粘在了香灰裡。
“我本來想等孫疤痢要錢時,拿孩子換銀子,”王犇磕頭如搗蒜,“可孩子哭了半宿,我心疼……小的真的沒想殺人!”
公堂外,陳老漢的兒媳癱坐在地,懷裡的栓柱突然“哇”地哭出聲。她顫抖著撲過去,將孩子緊緊摟在懷裡,淚水打濕了孩子的繈褓。
沈煉看著這一幕,心頭泛起一陣酸楚。他轉向王犇,聲音冰冷:“你可知,陳栓子因何而死?因有人見財起意,草菅人命!你今日綁架無辜孩童,與那起命案有何區彆?”
王犇渾身劇顫,說不出話來。
結案後,沈煉將線人遞來的字條貼在值房牆上,旁邊是新繪製的“青鋒”情報網圖——茶館、乞兒窩、更夫棚的位置用紅筆標出,像一張鋪展在南城地下的網。
“這案子,是咱們‘青鋒’的第一仗。”沈煉環視眾人,“周二發現了糖葫蘆的異常,鐵爪留意到城隍廟的影子,老周記下了鞋印。看似零散的線索,在你們手裡連成了線。”
李石頭摸著下巴:“以前辦案,全靠腿勤嘴勤。現在有了這些‘耳朵’‘眼睛’,效率高了十倍不止!”
張猛嘿嘿直笑:“前兒我還覺得線人都是些‘下九流’,今兒才明白——賣糖葫蘆的老漢、要飯的鐵爪、敲梆子的老周,他們眼裡看到的,比咱們多得多!”
趙小刀最為得意:“小的早說過,市井裡藏著真消息!您瞧,就這糖葫蘆的事兒,要不是周二盯著,咱能揪住王犇這條線?”
沈煉看著隊員們臉上的興奮,心中欣慰。他知道,這張情報網的真正價值,不在於抓幾個小賊,而在於它能讓“青鋒”小隊真正“紮根”於南城的煙火之中。當線人們願意為這群“穿飛魚服的官爺”多看一眼、多記一筆時,黑暗中的罪惡,便再難有藏身之處。
夜風掀起門簾,吹得牆上的字條沙沙作響。沈煉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知道,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但至少,他們已經邁出了最堅實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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