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二年三月初七,寅時末淩晨5點)。
成國公府的書房內,燭火通明如晝。朱希忠成國公)攥著一封密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信是東廠番子從北鎮撫司後門截獲的殘片,上麵隻有八個字:“密室賬冊已毀,鐵證在駱安”。
“毀了?”他猛地將信紙拍在案上,震得茶盞叮當響,“沈煉那閹豎竟敢燒我密室!還有小刀……他不是我安插在錦衣衛的暗棋嗎?”
跪在地上的管家渾身發抖:“老爺,小刀三日前已被沈煉調入北鎮撫司核心,屬下探得……他今晨已攜‘六百裡加急’密折出京,直奔乾清宮!”
朱希忠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兩步,撞翻了身後的青銅鶴燈。燈油潑在織金地毯上,蜿蜒如血。他突然抓起案上的玉佩成國公府世代相傳的“蟠龍佩”),狠狠砸向牆壁:“沈煉!徐階!你們欺人太甚!我朱家為大明鎮守北疆三代,豈容你們構陷!”
管家戰栗著撿起碎玉:“老爺,事已至此,不如……連夜入宮,麵見聖上?就說沈煉擅闖王府、構陷功臣,或許還能挽回……”
“挽回?”朱希忠慘笑一聲,眼中血絲密布,“三皇子中毒案剛有眉目,我若不去,明日早朝沈煉必當廷拋出‘金葉文書’‘龜田口供’,屆時滿朝文武皆知我通倭篡位!去,備轎!我親自去見聖上!”
一刻鐘後,成國公朱希忠的八抬大轎衝破黎明前的寂靜,直奔紫禁城北上門。守門侍衛見是成國公,不敢阻攔,眼睜睜看著他穿過重重宮門,直抵乾清宮丹墀下。
此時,乾清宮內的銅壺滴漏剛指向卯時初5點),隆慶帝朱載坖尚未臨朝,隻在暖閣內批閱奏疏。聽到太監通報“成國公求見”,他眉頭微蹙——自三皇子朱玨病危,朱希忠已三日未入宮請安,今日突然深夜闖宮,必有蹊蹺。
“宣。”
朱希忠入殿時,冠冕歪斜,官袍下擺沾著泥點,哪還有半分國公威儀。他“噗通”跪地,聲音嘶啞如破鑼:“陛下!臣冤枉啊!沈煉那逆賊昨夜帶人闖入臣府,燒毀密室,偽造賬冊,意圖構陷臣通敵賣國!”
隆慶帝放下朱筆,目光如冰:“朱愛卿,慢慢說。沈煉何時闖入你府?偽造了什麼賬冊?”
“就在昨夜子時!”朱希忠從袖中掏出一張燒焦的圖紙密室設計圖殘片),高舉過頭,“沈煉喬裝鹽商,帶著錦衣衛闖入臣府後園,聲稱‘查私鹽’,實則直奔臣存放火器圖紙的密室!臣的護衛拚死抵抗,還是讓他們燒了部分圖紙……這張是他們遺落的密室結構圖,上麵‘仿製佛郎機炮’五字,分明是栽贓!”
他頓了頓,又從懷中摸出一本賬冊偽造的練兵開支記錄):“還有這本賬冊!他們汙蔑臣‘每炮抽三成利’,實則是臣為訓練新軍,購置硫磺、銅料的明細!沈煉竟敢篡改賬目,說是‘三方分利’,簡直是欲加之罪!”
隆慶帝接過圖紙和賬冊,指尖拂過“仿製佛郎機炮”的字樣,又翻了翻賬冊上“箭矢三千支”“鎧甲五百副”的記錄,心中疑竇叢生。他當然知道朱希忠手握京營兵權,卻也清楚沈煉查案向來謹慎——若真無實證,那小子斷不會輕易上奏。
“朱愛卿,”他緩緩開口,“沈煉今晨已派小刀攜密折進京,朕正等著看他的‘鐵證’。你且回去,待早朝時,當廷與沈煉對質。若你無罪,朕自會還你清白。”
朱希忠聞言,如墜冰窟。他明白,隆慶帝這是要將“皮球”踢給早朝——若沈煉真有鐵證,自己今日便是砧板上的魚肉;若無實證,正好坐實沈煉“誣告”。
“陛下……”他還想再說,隆慶帝已揮手打斷:“退下吧。三皇子病體未愈,莫要再驚擾他。”
朱希忠無奈,隻得重重叩首,退出乾清宮。走出宮門時,天已微亮,他望著東方漸起的魚肚白,突然拔出腰間佩劍,狠狠劈向路邊的石獅子——石屑飛濺中,他嘶吼道:“沈煉!我朱希忠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拉你陪葬!”
辰時三刻上午9點),太和殿。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金鑾座上的隆慶帝麵色陰沉,目光掃過階下文武——左都禦史葛守禮、內閣次輔徐階、錦衣衛指揮使沈煉、成國公朱希忠……每個人的表情都藏著秘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司禮監太監尖細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內。
沈煉出班,手持玉笏,聲音洪亮如鐘:“臣,錦衣衛千戶沈煉,有本奏!”
“奏來。”隆慶帝道。
沈煉從袖中掏出一卷密封的奏疏,高舉過頭:“臣查得成國公朱希忠、嚴黨餘孽嚴鵠、雙嶼島倭寇三方勾結,通倭賣國、毒殺皇子、意圖篡位!現有‘金葉文書’‘龜田口供’‘玄鐵衛火銃’為證,請陛下禦覽!”
話音未落,成國公朱希忠已搶出班列,跪地哭嚎:“陛下!沈煉血口噴人!臣與倭寇絕無勾結!那密室圖紙是臣為仿製火器禦外侮所繪,賬冊是練兵開支,他竟敢偽造證據構陷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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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帝目光一厲:“朱希忠,你昨夜入宮所言,與今日所言可有不同?”
朱希忠一愣,隨即磕頭如搗蒜:“陛下明鑒!臣昨夜是說沈煉闖入臣府,今日是當廷辯白——臣所言皆為事實,絕無半句虛言!”
“好一個‘皆為事實’!”沈煉冷笑一聲,從懷中依次取出三樣東西:一片薄如蟬翼的金箔金葉文書翻譯件)、一卷口供紙龜田太郎招供筆錄)、一支刻字的火銃玄鐵衛製式火銃)。
“陛下,請看此物。”他將金葉文書翻譯件鋪在龍案上,高聲念道,“‘成國公朱希忠致肥前守:吾願每年供佛郎機炮三十門、鳥銃二百支,助汝固守雙嶼島。汝需助吾‘清君側’——三皇子朱玨不死,吾掌京營無望……’”
滿朝文武頓時嘩然。兵部尚書霍冀猛地站起:“‘清君側’?成國公竟敢妄議皇嗣!”
朱希忠臉色煞白,強辯道:“此乃倭寇偽造!金葉文書可仿製,豈能作數?”
“那這個呢?”沈煉又展開龜田口供,“雙嶼島倭寇頭目龜田太郎,上月被臣軍俘獲,招供‘成國公曾言:三皇子若死,吾可借‘監國’之名掌控京營,火器生意更穩’,並畫有‘三方分利’比例圖——嚴黨三成,成國公三成,倭寇四成,與密室賬冊‘每炮抽三成利’完全吻合!”
他轉向朱希忠,目光如刀:“你說賬冊是練兵開支,那請問,練兵為何要分利給倭寇?為何要與嚴黨餘孽嚴鵠天津衛)接頭?為何要在密信中寫‘延緩三皇子毒發至誕辰宴,以便‘幕刃’動手’?”
朱希忠額頭冷汗涔涔:“這……這都是嚴鵠栽贓!臣從未見過什麼龜田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