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隻一直攏在袖中的、枯瘦如同鳥爪般的右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滯澀感,從寬大的蓑衣袖口中……探了出來!
那不是手!
那是一隻隻剩下森森白骨的爪子!骨節粗大嶙峋,指骨細長尖銳如同猛禽的利鉤!沒有一絲皮肉包裹,慘白的骨頭上覆蓋著一層滑膩冰冷的暗綠色苔蘚狀物質!五根尖銳的骨指微微蜷曲著,指尖繚繞著絲絲縷縷粘稠如墨、散發著濃烈死亡判決氣息的黑氣!
這隻白骨利爪,並非探向河水,而是……直直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索取姿態,伸向了七童所在河麵位置的正上方虛空!爪尖繚繞的粘稠墨氣瞬間變得凝練如實質,如同五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它的目標,赫然是七童身上那層被純淨乳白氣息包裹的、代表著陽世引魂之力的……昏黃光暈!更準確地說,是光暈深處,那個被引魂燈標記的、屬於生魂的……核心印記!
茅屋內。
死寂再次降臨,卻比之前更加壓抑,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腐朽和一種令人窒息的、無形的張力。
土炕上,那孩子蒼白手指依舊倔強地指向屋頂,灰白眼眸中的乳白光芒在共鳴爆發後並未立刻黯淡,反而如同燃燒的餘燼,持續散發著純淨而堅韌的光暈,牢牢鎖定著虛空中那個無形的“節點”。
他瘦小的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那兩抹浮現在慘白臉頰上的淺淡紅暈,此刻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如同雪地裡綻放的兩朵微小卻頑強的梅花。
癱靠在牆邊的瞎婆,在擠出那幾個破碎字眼後,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她佝僂的身體徹底軟倒,頭無力地垂在胸前,沾滿汙穢的臉龐埋在陰影裡,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未徹底死去。
然而,她那雙依舊睜開的、純粹漆黑的“眼窩”深處,那點如同星火餘燼般的昏黃光芒,卻並未熄滅!它微弱卻異常穩定地燃燒著,仿佛與土炕孩子身上的乳白光芒、與忘川河底七童身上的昏黃光暈,形成了一種跨越生死界限的、微妙的三角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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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無形的、守護與指引的力量,正通過這三點光芒構成的脆弱“魂橋”,艱難地維係著、流轉著!
陳三更渾濁的老眼,死死地、貪婪地釘在土炕孩子指向屋頂的手指上,又艱難地轉動眼球,掃過瞎婆漆黑眼窩中那點昏黃餘燼,最後落回自己無力垂落、沾滿泥汙和乾涸血痂的手。
一個瘋狂而清晰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瀕臨破碎的神智:“魂橋通了……燈引在……舟在……隻差……隻差一點!一點接引!一點能把七童從河裡拉上那舟的力量!”
力量?哪裡還有力量?!
他枯瘦的身體如同被徹底掏空的破麻袋,連動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手腕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早已停止了流血,翻卷的皮肉呈現出死灰色。
失血過多帶來的寒冷和眩暈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殘存的意識。他感覺自己就像一盞油儘燈枯的破燈,隻剩下最後一點微弱的火星,在寒風中徒勞地搖曳,隨時會徹底熄滅。
絕望的冰寒再次籠罩了他。難道……難道拚儘了一切,瞎婆燃儘了魂力,瘸子搭上了血,連這無辜孩子的“魂橋”都強行打通了……最後卻要因為自己這具殘破軀體的無力,眼睜睜看著七童在最後一步功虧一簣?!不!絕不!
陳三更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困獸般的嘶鳴。他渾濁的老眼中,那點瀕死的火星,猛地被一股巨大的、源自生命最深處的不甘和瘋狂點燃!
他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枯瘦如柴的左手,顫抖著、痙攣著,極其緩慢地、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一點一點地……抬了起來!
他的目標,不是屋頂,不是任何人。
而是……自己那件沾滿了泥汙、血痂和紙屑的破舊棉襖的……胸口!
瘸叔那隻獨眼猛地收縮!他看到了陳三更的動作,瞬間明白了這個老瘋子想做什麼!一股寒意夾雜著巨大的驚駭瞬間衝上頭頂!
“陳老鬼!你他媽住手!!”
他破鑼嗓子嘶啞地咆哮,拖著那條劇痛的瘸腿,掙紮著想撲過去阻止!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讓他動作慢了一拍!
晚了!
陳三更枯瘦的左手,五指如同燒紅的鐵鉤,帶著一股同歸於儘的瘋狂,狠狠抓向自己破舊棉襖的左胸位置!
刺啦——!
棉絮和破布被撕裂的聲音在死寂的屋內顯得格外刺耳!他枯瘦的手指穿透了衣物,深深摳進了自己乾癟胸膛的皮肉之中!
劇痛讓他整張臉瞬間扭曲變形,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但他枯瘦的手指卻如同鐵鉗,死死地摳住了皮肉下那根……微微跳動的、脆弱的肋骨!
“呃啊——!!!”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混合著極致痛苦和瘋狂的慘嚎,從陳三更喉嚨深處炸響!他渾濁的老眼瞬間布滿血絲,眼球暴凸,仿佛要奪眶而出!他枯瘦的手臂因劇痛和用力而劇烈顫抖,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在皮膚下瘋狂扭動!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被強行拗動的脆響!
在瘸叔驚駭欲絕、目眥欲裂的注視下,陳三更那枯瘦如柴、沾滿血汙的手指,竟硬生生地、帶著淋漓的鮮血和碎肉,從自己左胸的皮肉之下,摳出了一截……約莫三寸長短、顏色慘白、邊緣帶著新鮮骨茬和淋漓血肉的……肋骨!
那截斷骨被他緊緊攥在枯瘦的手中,慘白的骨頭上沾滿了粘稠溫熱的鮮血和自己的碎肉,散發出濃烈刺鼻的血腥氣和一種令人心悸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悲愴力量!
“七……童……”
陳三更的聲音破碎不堪,如同破舊風箱的最後喘息,帶著無儘的血腥和一種燃燒生命的瘋狂執念。
他枯瘦的、沾滿了自己鮮血和碎肉的手,死死攥著那截剛剛從自己身體裡摳出來的、溫熱的斷骨,用儘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和力氣,顫抖著、極其艱難地……將那截染血的斷骨,朝著土炕上那個依舊指向屋頂、散發著純淨乳白光暈的孩子……
狠狠地……
拋了過去!
那截染血的斷骨,在空中劃過一道淒厲而短暫的血色弧線,帶著陳三更最後的心頭精血和燃燒生命的悲愴意誌,如同離弦的血箭,射向那純淨光芒的源頭!
也就在那截染血斷骨被拋出的同一刹那!
忘川河麵,那條破敗的烏篷小船上!
那隻從蓑衣袖中探出的、慘白嶙峋、繚繞著粘稠墨氣的白骨利爪,帶著凍結靈魂的死亡判決氣息,已然高高揚起,爪尖對準河麵下七童所在的方位,就要……狠狠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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