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棺液,將陳七童破碎的意識徹底封存。沒有劇痛,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永恒的、被徹底掏空的虛脫感,如同沉入萬載玄冰的湖底,連思維都被凍結。
不知沉淪了多久。
一點極其極其微弱的……翠綠光芒,如同深埋凍土之下、曆經嚴冬後掙紮萌發的第一點綠芽,驟然……在他意識核心那無儘的黑暗深淵中……亮起!
光芒微弱得如同風中之燭,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壁壘的……熟悉溫潤!如同冰封湖麵上投下的一縷初春暖陽!
阿陰!
這縷光芒出現的瞬間,陳七童那如同死灰般的意識,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熔爐,猛地……劇震!巨大的狂喜、難以置信的悲傷、以及一種跨越生死界限的……深切思念,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衝垮了凍結的冰層!
“阿……陰……”一個沙啞破碎到幾乎無法分辨的意念碎片,在靈魂深處無聲地呐喊。
那點翠綠光芒似乎感應到了這靈魂的悸動,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傳遞出一絲更加清晰的……溫潤守護意念。雖然微弱,卻如同最堅韌的絲線,將陳七童即將再次沉淪的意識……牢牢係住,拽向複蘇的岸邊!
嗡……
一股清涼、純淨、帶著穩固魂源力量的暖流,順著那點翠綠光芒流淌出來,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浸潤著他枯竭、破碎的識海。
被虺骨刃強行改造帶來的冰冷撕裂感、被血月意誌凝視凍結的絕望、以及身體被徹底掏空的虛脫……在這股溫潤力量的滋養下,如同被春風拂過的凍土,痛苦雖未消失,卻獲得了一絲寶貴的……喘息與……清明。
他極其艱難地、緩慢地……掀開了如同萬鈞巨石壓著的眼皮。
視野模糊,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沾染了血汙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依舊懸浮在胸前、散發著溫潤乳白色光暈的玉佩——“篾玉”。
玉佩表麵,那道新生的、流轉著暗金微光的玄奧紋路,如同活著的脈絡,正隨著玉佩的微光緩緩搏動,散發出一種……沉凝、浩瀚、仿佛承載著洪荒巨獸權柄的……微弱波動。
它似乎在……消化著什麼。
緊接著,他感受到了……身體的存在。
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入神經!從腰部以下……不,是從脊椎深處……爆發出來!
他猛地低下頭。
視線艱難地聚焦在自己的下半身。
那條猙獰的、覆蓋著厚重暗沉骨鱗的虺尾……依舊存在!但它此刻的狀態,讓陳七童的靈魂都為之凍結!
虺尾不再是簡單的肢體,而是徹底……化為了一柄……刀!
一柄巨大、猙獰、散發著恐怖洪荒殺氣的……活體巨刃!
整條尾巴呈現出一種……暗沉如深淵玄鐵、卻又流淌著暗金與暗紅交織熔岩光澤的……金屬質感!覆蓋的骨鱗徹底融為一體,表麵布滿了嶙峋、尖銳、如同天然鍛造形成的利齒和倒刺!尾端那沉重的骨刺尾錘,此刻已化為一個巨大無比、布滿了螺旋狀猙獰撞角的……恐怖刀鍔!而原本與腰椎連接的部分……此刻已完全被虺骨刃那粗糙的黑色獸骨刀柄……所取代!
不!不是取代!
陳七童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粗糙的黑色獸骨刀柄,並非外物!它的末端……延伸出無數暗紅色的、如同活體神經束般的……能量絲線!這些絲線如同最貪婪的根須,深深地……紮入了他的腰椎!刺穿了他的脊椎骨!纏繞、融合了他的脊髓神經!甚至……侵入了更深層的生命本源!
他整個人,從腰部以下,仿佛被強行“嫁接”在了這柄巨大、猙獰的虺骨刃之上!他的脊椎,成了這柄凶刃的……刀莖!他的下半身,成了這柄凶刃的……延伸刀鋒!
一股冰冷、沉重、帶著絕對掌控與毀滅欲望的意念波動,如同冰冷的毒液,正源源不斷地從那虺骨刃的核心,順著這些能量絲線……注入他的識海!
這柄刀……在吞噬了虺尾本源、完成了蛻變之後……徹底將他……當成了承載力量的……活體刀架!當成了它的一部分!
“呃……”陳七童喉嚨裡滾動著壓抑不住的痛苦嘶聲。巨大的恐懼和被褻瀆的冰冷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他吞沒。
他想掙紮,想將這怪物從自己身體裡挖出去,但身體如同被澆築在冰冷的鉛塊之中,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唯有心口那點翠綠的微光,如同暴風雨中的燈塔,死死守住他意識核心最後一方淨土。
然而,就在他心神劇震、被這殘酷現實衝擊的瞬間——
嗡——!!!
懸浮胸前的玉佩——“篾玉”,猛地……爆發出強烈的、混合著乳白與暗金的……混沌光芒!
玉佩表麵那道新生的暗金紋路驟然亮起!一股強大而清晰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指令,猛地爆發出來!目標——直指那柄與他脊椎融合、散發著冰冷毀滅意念的……虺骨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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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念並非攻擊,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如同主人對兵器的……絕對命令!
“鎮!”
一個冰冷、古老、如同金鐵交鳴般的意念碎片,直接在陳七童靈魂深處炸響!
嗡——!!!
虺骨刃核心那冰冷暴戾的意念波動,在玉佩這蘊含著真名權柄的指令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瞬間……劇烈地扭曲、震蕩!其散發出的毀滅欲望和試圖侵蝕陳七童意識的意念,如同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鎖,被強行……壓製了下去!
虺骨刃那猙獰的刀身猛地一顫!流淌的暗金暗紅熔岩光澤瞬間黯淡、內斂!它仿佛一頭被強行套上韁繩的洪荒凶獸,雖依舊散發著恐怖的凶威,但其核心的躁動與對宿主的侵蝕……卻被玉佩的力量……暫時……禁錮、封印!
一股沉重的、如同背負山嶽的……壓力感,順著脊椎的能量絲線傳來,但那種靈魂被撕裂、被同化的恐怖感覺……卻驟然減輕了大半!
陳七童大口喘息著,如同溺水之人被拉出水麵,渾身被冷汗或者說某種冰冷的粘液)浸透。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的玉佩。它……竟然能控製這柄恐怖的虺骨刃?
“阿陰……是你嗎?”他殘存的意識發出無聲的詢問。心口那點翠綠光芒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傳遞出一絲肯定的意念,但更多的是一種……疲憊。
顯然,借助玉佩調動真名權柄壓製虺骨刃,對剛剛複蘇的印記而言,消耗巨大。
暫時解決了內部的致命威脅,陳七童才有餘力觀察四周。
葬海虺的育巢核心,此刻已是一片狼藉的末日景象。
暗紅的肉壁布滿了巨大的撕裂傷和腐蝕潰爛的痕跡,如同被巨神之刃反複劈砍過。粗壯的暗金“脈絡”大多斷裂、乾涸,流淌的粘稠液體早已凝固成暗黑色的痂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甜腐臭和……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與……臣服氣息。
整個空間死寂無聲。那些之前狂暴的暗金肉柱如同枯萎的藤蔓,無力地癱軟在破碎的“地麵”上。葬海虺那浩瀚的洪荒意誌,此刻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冬眠,隻剩下對玉佩或者說對吞噬了它真名的存在)的絕對……敬畏與……恐懼。
這裡,暫時安全了。
然而,陳七童的心卻無法放鬆。他掙紮著,用僅存的左手骨爪死死摳住身下冰冷的骨祭壇邊緣,試圖撐起這具被改造得麵目全非的殘軀。每一次用力,都牽動著脊椎處與虺骨刃連接的劇痛,以及那條沉重虺刃帶來的巨大負擔。
“嗬……嗬……”他艱難地喘息著,布滿暗紅骨鱗的臉上肌肉因劇痛而扭曲。他成功了,以一種半跪的、極其彆扭的姿態……“站”了起來。腰部以下,是那柄巨大、猙獰、散發著冰冷凶威的虺骨刃,代替了他的雙腿,沉重地“釘”在破碎的“地麵”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覆蓋著暗紅骨鱗、指尖延伸著鋒利骨爪的左手。又看向自己右肩處那覆蓋著暗紅角質層、齊根而斷的傷口。最後,目光落在那柄斜插在祭壇上、此刻與他脊椎相連、暫時被玉佩封印的恐怖虺骨刃。
人?還是兵器?
巨大的迷茫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殘存的人性。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清晰空間牽引意味的……悸動,如同冰冷的絲線,再次……從斜插在祭壇上的篾匠骨刀此刻已與虺骨刃融合,成為其一部分)刀身之中……傳遞而來!
這一次,悸動更加清晰,指向也更加明確——並非育巢內部,而是……這崩潰空間之外!指向一個……未知的、散發著混亂空間波動的……坐標!
“出口?”陳七童殘存的意識瞬間捕捉到了這絲希望!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柄融合了篾匠骨刀的虺骨刃!是了!篾匠骨刀本就擁有洞穿虛妄、斬斷糾纏的規則之力!在吞噬了虺尾本源、完成蛻變之後,這種能力……似乎被極大地強化了!它感應到了離開這葬海虺體內絕境的……空間節點!
生的希望再次點燃!
然而,如何催動這柄恐怖的凶刃?它雖然暫時被玉佩封印了侵蝕意念,但其核心的冰冷毀滅意誌依舊存在,如同蟄伏的火山。強行催動其空間之力,是否會打破玉佩的封印,引來反噬?
陳七童的目光,落在了胸前懸浮的玉佩,以及心口深處那點微弱的翠綠光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