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正殿那莊嚴肅穆的陰影,此刻在陳七童眼中,已徹底化作了汙穢與邪惡的遮羞布。屏風後那條通往地下祭壇的石階,如同巨獸貪婪張開的食道,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李嬤嬤那麻木跪拜的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視網膜,將最後一絲對人性的僥幸徹底焚毀。
他如同逃離瘟疫般,悄無聲息地退出祠堂,重新合上那扇不起眼的角門,將銅鎖恢複原狀。黎明的微光已經刺破雲層,給死寂的王府鍍上了一層虛假的、蒼白的生機。但這光,卻照不進陳七童心底那一片冰封的寒意。
他必須行動,必須在祭祖大典之前,阻止那場注定血腥的邪惡儀式。
回到偏僻廂房,閂死房門。陳七童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的心跳才稍稍平複。身體的疲憊與靈魂的損耗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但他強行將其壓下,冰冷的眼眸中隻剩下燃燒的決意。
他盤膝坐於床榻,意識沉入體內。魂燈殘芯的光芒比昨夜探索祠堂前又黯淡了幾分,強行催動靈覺和隱匿符的消耗不容小覷。腰部核心的寂滅本源依舊死寂,反噬的隱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不斷。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的恢複,更需要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
硬闖祭壇?無異於自投羅網。老王爺的實力深不可測,祠堂內外禁製重重,即便他能僥幸突破,也絕無可能在儀式啟動前將其徹底破壞。
揭發?向誰揭發?張管事顯然是老王爺的心腹。王妃態度不明,但能在如此魔窟中穩坐位置,絕非善類。其他下人更是螻蟻,自身難保。李嬤嬤的異常,更是讓他對任何人都失去了信任。
唯一的生路,似乎隻剩下——在儀式之外,釜底抽薪!
老王爺的儀式需要特定的條件:“至親之魂”、“九陰之血”、以及那處於半激活狀態的祭壇和白骨冥燈。隻要破壞其中任何一環,儀式便無法完成。
至親之魂,指向趙明玥。
九陰之血,可能也包含趙明玥,以及王府內其他符合條件的女子。
祭壇和冥燈,則深藏於祠堂地下。
保護趙明玥,破壞祭壇或冥燈——這便是陳七童定下的目標。
但如何做到?
他首先需要更精確的情報。祭壇的具體運作方式?白骨冥燈的弱點?老王爺在儀式中的角色和位置?這些信息,或許能從那些黑色卷軸中找到線索。
他取出從密室木架上帶回的幾卷黑色卷軸,小心翼翼地展開。暗紅色的字跡如同蠕動的血管,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他強迫自己忽略那精神層麵的輕微不適,集中魂燈靈覺,仔細解讀起來。
卷軸上的內容殘缺而混亂,大多是些褻瀆神靈的禱文和扭曲的符文。但結合之前在祭壇前的觀察,他還是從中拚湊出了一些關鍵信息:
白骨冥燈:儀式的核心之一,需要以“純淨的陰魂之力”為燃料,方能點燃,照亮“接引之路”。李嬤嬤貢獻的,恐怕就是這種力量。燈焰一旦徹底點燃,便與祭壇核心的那尊“黑煞尊主”神像緊密相連,難以從外部直接熄滅。但其燈座與祭壇連接的符文節點,似乎是相對薄弱之處。
祭壇法陣:那繪製於地麵的巨大法陣,是能量彙聚和轉化的樞紐。法陣的能量來源於那八塊奇異晶石,以及……即將獻上的祭品。法陣一旦完全運轉,會產生強大的領域力場,隔絕內外。
黑煞尊主神像:似乎是儀式溝通的某個邪神或強大存在,是接收祭品和賜予“恩澤”的終端。卷軸中模糊提及,神像本身蘊藏著一種“吞噬”特性,對某些特定的能量極為渴望。
儀式過程:大致分為“啟燈”、“喚神”、“獻祭”、“承恩”四個階段。在“獻祭”階段,祭品至親之魂與九陰之血)會被法陣力量束縛於祭壇特定位置,其靈魂與精血將被強行抽取,灌注入神像之中。
看到這裡,陳七童背後沁出一層冷汗。老王爺的計劃惡毒而周密。他不僅要趙明玥的命,還要在她極度痛苦和恐懼中,榨乾她的一切!
絕不能讓他得逞!
一個初步的計劃,在陳七童腦中逐漸成形——他無法正麵對抗儀式,但或許可以在儀式開始前,或者在某個關鍵節點,進行乾擾和破壞!
目標是白骨冥燈和祭壇法陣的連接節點!
而要達成這個目標,他需要:
精準的時機:必須在儀式開始後,老王爺注意力被吸引,但祭壇法陣尚未完全封閉內外的時候動手。
遠程破壞手段:他絕不能靠近祭壇,必須有一種能在遠處精準打擊冥燈節點的方法。
製造混亂:需要一個足夠吸引火力的誘餌,為他創造出手的機會。
確保趙明玥的安全:在破壞儀式的同時,必須有人能趁機將趙明玥帶離險境。
這四點,每一點都困難重重。
他首先將精力放在了“遠程破壞手段”上。紙雀自爆的威力不足以破壞祭壇節點,而且操控距離有限。他需要一種更隱蔽、更精準、射程更遠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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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爺爺記憶碎片中,一種名為“破煞釘”的紙紮法器。此物以特殊材料煉製,蘊含破邪之力,專破各種陰邪禁製與能量節點。製作難度極高,對材料和製作者的要求都極為苛刻。
材料……他手中隻有普通的黃紙和青竹篾,顯然不夠。但他有陰佩,有新符墨!
一個大膽的構想在他腦中產生——他能否以自身魂力混合寂滅本源為“芯”,以新符墨勾勒“破煞”符文為“骨”,以陰佩氣息包裹隔絕為“衣”,製作出一種一次性的、威力濃縮的“符箭”?
說乾就乾。
他取來一根質地最堅韌、粗細均勻的青竹篾,將其削磨得筆直如針。然後,他屏息凝神,引導心口那點魂燈殘芯,分出一縷極其精純的魂力,混合著從腰部核心小心翼翼剝離出的、發絲般細微的一縷寂滅本源,緩緩灌注到這根竹篾之中。
這個過程極其危險,魂力與寂滅本源的調和稍有不慎便會失控反噬。他全神貫注,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兩股力量的平衡,讓它們如同螺旋般纏繞在一起,凝聚於竹篾核心。
接著,他以新符墨,在這根承載著危險力量的竹篾表麵,開始勾勒一個極其複雜、層層嵌套的“破煞”、“穿透”、“爆裂”複合符文。符墨流淌,與竹篾核心的力量產生共鳴,竹篾開始微微震顫,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銳利氣息。
最後,他手握陰佩,引導其散發出的冰涼氣息,如同織繭般,一層層包裹在已經變成暗沉色、符文流轉的竹篾之外,形成一個無形的、隔絕能量波動的外殼。
當最後一縷氣息包裹完成,一根長約七寸、通體暗沉、符文內斂、觸手冰涼的奇異“符箭”,靜靜躺在了他的掌心。
成功了!
陳七童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靈魂都被抽空了一部分。製作這根“寂滅符箭”的消耗遠超預期。但他能感覺到,這支箭內部蘊含的毀滅性能量,一旦激發,足以對那白骨冥燈的節點造成威脅!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支符箭收好。這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接下來,是“製造混亂”的誘餌。他再次紮製了幾個結構更簡單的紙人,但這一次,他在紙人體內用符墨勾勒了“擬聲”、“幻影”和“自毀”符文。這些紙人無法攻擊,但在被激活後,可以模擬出特定的聲音如慘叫、奔跑聲),製造出模糊的光影幻象,並在最後自行燃燒,形成短暫的混亂。雖然騙不了老王爺多久,但隻要能吸引他片刻的注意力,就夠了。
最後,也是最棘手的一點——確保趙明玥的安全。
他無法親自去救她。祭祖大典當日,祠堂附近必然是龍潭虎穴,他必須全身心專注於破壞儀式。那麼,誰能救她?
李嬤嬤?她已經不可信。
其他下人?毫無能力。
孫大夫?態度曖昧,立場不明。
似乎……隻剩下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陳七童沉吟良久,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取出一張乾淨的黃紙,用普通的墨塊讓李嬤嬤找來的),以儘可能模仿孩童筆跡的、歪歪扭扭的字,寫下了一行字:
“祭祖有詐,速帶郡主離府,東南角狗洞可出。”
他沒有署名。這封信,他打算找個機會,偷偷塞給孫大夫。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對趙明玥抱有善意、且有一定能力的人。至於孫大夫會如何選擇,他無法控製,隻能儘人事,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