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穀之內,死寂重新降臨,卻與之前的古老沉寂截然不同。這是一種剛剛經曆過狂暴肆虐後的、充斥著能量餘燼與殺伐氣息的寂靜。破碎的冰雕殘骸鋪滿了黑色的玄冰古道,如同藍色的屍毯,一些殘軀還在微微抽搐,逸散出最後的冰寒能量。空氣中彌漫著冰屑、陰影潰散後的腐臭,以及淡淡的血腥氣。
墨無涯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在最後關頭,這位“影狐”終究還是展現了他作為聖教核心成員的保命底牌。就在冰雕大軍合圍、陳七童的冰牙之契即將刺穿他心臟的瞬間,墨無涯發出了一聲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嘯,他猛地捏碎了懷中一枚一直隱藏的、刻畫著扭曲鬼麵的黑色玉佩!
轟!
一股遠超他自身力量的、充滿了怨毒與混亂的漆黑能量猛地爆發開來,如同一個小型的黑洞,瞬間吞噬了周圍數丈內的冰雕,連那堅不可摧的幽藍冰牆都被炸開了一個短暫的缺口!墨無涯借著這自毀法器產生的恐怖衝擊和空間擾動,化作一道幾乎淡不可見的陰影流絲,險之又險地遁出了冰穀,隻留下一灘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汙血和一句回蕩在穀中、充滿了刻骨怨毒的誓言:
“陳七童!聖教……絕不會放過你!待‘幽冥洞開’之日,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時!”
陳七童沒有追擊。手持冰牙之契,站立在破碎的冰原上,冰魄色的瞳孔冷靜地注視著墨無涯消失的方向。他知道,以自己剛剛穩固的境界,強行留下拚命的墨無涯並非易事,甚至會付出不小代價。窮寇莫追,這個道理他懂。而且,“幽冥洞開”這四個字,讓他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轉身,走向兀術嵌入的那麵冰壁。
這位狼部落的強者狀況極慘。渾身覆蓋的冰晶護甲儘碎,那身銀色狼皮披風也變得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斧鑿矛刺之傷,傷口處覆蓋著幽藍色的冰晶,阻止著血液流出,也持續侵蝕著他的生機。最嚴重的是陳七童那柄蘊含寂滅氣息的冰晶細絲,在他體內造成了嚴重的破壞,經脈多處斷裂,魂魄受創,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那猙獰的狼頭骨麵具碎裂了一半,露出一張飽經風霜、此刻卻因痛苦而扭曲的北疆漢子麵孔,眼中充滿了不甘、憤怒,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懼。
陳七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沒有說話。手中的冰牙之契微微低垂,矛尖閃爍著幽光,仿佛在思考是否要給予最後一擊。
“咳……咳咳……”兀術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帶著內臟碎片的黑血,他死死盯著陳七童,聲音嘶啞如同破鑼,“……殺了我……狼神……不會……饒恕你這異端……”
“狼神?”陳七童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源自冰魄傳承的天然威嚴,“若狼神有知,會如何看待你們這些為了力量,不惜將同族視為‘容器’、覬覦聖物、勾結外敵的後裔?”
兀術瞳孔一縮,似乎被這話語刺痛,激動地想要反駁,卻引動了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血。
陳七童不再看他,目光掃過滿地的冰雕殘骸,感受著冰牙之契傳來的、對這些昔日親衛軍殘骸的淡淡悲憫之意。他抬起手,冰牙之契發出一圈柔和的幽藍光暈,籠罩向那些破碎的冰雕。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那些冰雕殘骸在幽藍光暈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緩緩化作最精純的冰裔能量,如同藍色的螢火,紛紛揚揚地升起,融入了冰牙之契中,最終通過骨矛,反饋回陳七童體內,滋養著他那盞螺旋魂燈。這是冰牙之契作為聖物,回收並淨化戰死者殘留力量的本能。
做完這一切,陳七童才再次看向兀術。
“我不殺你。”他淡淡道,“留你性命,回去告訴狼部落的人,冰牙之契已擇主,遠古的傳承有了新的歸宿。若再糾纏,便如此冰。”
他話音落下,手中冰牙之契輕輕一頓地。
嗡!
一股無形的寒意以矛尖為中心擴散開來,兀術身旁那堅硬的玄冰地麵,瞬間無聲無息地化為了齏粉,形成一個規則的圓坑,而圓坑邊緣,光滑如鏡!
兀術看著那仿佛被絕對力量瞬間抹去的冰層,眼中最後一絲不甘化為了徹底的駭然與灰敗。他明白,陳七童這是在立威,也是在警告。擁有完整狼神傳承和冰牙之契的陳七童,對於信奉狼神的部落而言,其意義已然完全不同。
陳七童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向一直守在穀口附近、攙扶著巴圖的顧青囊。
“顧老,我們離開這裡。”
顧青囊看著走來的陳七童,眼神複雜。眼前的少年,身形依舊瘦削,但氣質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是一種內斂的威嚴,一種與北疆冰原融為一體的冰冷與深沉,仿佛他站在那裡,便是這片天地的一部分,是寒冰的主宰。尤其是那雙冰魄色的瞳孔,深邃得讓人不敢直視。
“好,好!”顧青囊壓下心中的波瀾,連忙點頭,“巴圖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但這冰穀寒意太重,並非久留之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陳七童看了一眼昏迷的巴圖,伸手搭在他的腕脈上,一股精純溫和、剔除了寂滅侵蝕特性的冰魄魂力渡了過去,護住他的心脈,驅散了一些殘留的陰寒邪氣。巴圖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一絲。
“去雪狼城。”陳七童做出了決定。北疆廣袤,他們需要一個據點,一個能獲取信息、物資,並能讓巴圖安心養傷的地方。雪狼城作為北疆有數的大城之一,魚龍混雜,但也意味著機會與隱匿的可能。
他沒有再去管奄奄一息的兀術。生死由命,能否撐到狼部落的人找到他,就看他的造化了。
三人不再停留,沿著來時的路,向風嚎峽外走去。這一次,有陳七童引領,冰牙之契散發出的淡淡威壓自然驅散了峽穀中的蝕魂陰風和潛在危險,行走變得順暢了許多。
在即將走出風嚎峽時,陳七童若有所覺,回頭望了一眼那冰穀的方向。他總感覺,有一道目光,自始至終都注視著穀內發生的一切。但目光所及,隻有嶙峋的冰壁和永恒的風雪,並無任何異常。
他皺了皺眉,將這份疑慮壓下,轉身踏出了風嚎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