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寒風裹挾著枯葉在城郊廢棄的工廠圍牆外盤旋。小楊緊了緊洗得發白的棉衣領口,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他蹲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僅剩的三枚硬幣——這是母親住院後,他第三次鼓起勇氣來撿廢鐵。
哐當!
一塊生鏽的鐵皮突然從牆頭墜落,驚得他後退半步。遠處傳來流浪狗的吠叫,他下意識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誰在那兒?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楊轉身,看見個穿破舊軍大衣的老人正眯著眼打量他。老人臉上溝壑縱橫,像被歲月犁過的田地。
我...我是來撿廢鐵的。小楊結結巴巴地說,手指絞著衣角。
老人嗤笑一聲:小屁孩,這地方是你能來的?上個月有個小子被鋼筋紮穿了腳,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他指著牆頭搖搖欲墜的鐵皮,看,就那兒,隨時可能掉下來。
小楊順著手指望去,鐵皮在寒風中發出危險的嘎吱聲。他想起病房裡母親蒼白的臉,喉嚨突然發緊:我...我媽媽病了,需要錢買藥。
老人沉默片刻,從口袋裡摸出半包皺巴巴的煙:跟我來,我知道哪裡的廢鐵多。他踢開腳邊的碎玻璃,露出條被雜草掩蓋的小路。
穿過坍塌的磚牆,小楊在廢料堆裡發現半截自行車架。他蹲下身用隨身攜帶的小鐵鉤撥開碎玻璃,突然摸到個硬物。
這是啥?小楊舉著枚鏽跡斑斑的銅鑰匙問老人。
老人眯起眼,突然變了臉色:這...這是我三十年前丟的鑰匙!他伸手要拿,卻被小楊後退半步躲開。
您先告訴我這地方哪有值錢的廢鐵?小楊警惕地問。
老人歎了口氣,指向遠處坍塌的廠房:那邊有個廢棄的變壓器,銅芯能賣好價錢。他猶豫片刻,又補充道:不過要小心,上次我去的時候,裡麵有條蛇。
小楊咽了口唾沫,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金屬碰撞聲。轉身看見幾個拾荒者正圍上來,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
新來的?壯漢踢翻小楊的編織袋,廢鐵嘩啦啦散落一地,這片歸我們管,要麼交保護費,要麼滾蛋!
小楊剛要開口,老人突然插進來:老張,這是我遠房侄子,第一次來。他壓低聲音,上個月你偷變壓器的事,要不要我告訴警察?
壯漢臉色驟變,罵了句臟話轉身走了。老人轉向小楊:現在相信我有兩下子了吧?他笑著接過銅鑰匙,這破鑰匙早沒用了,不過...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工廠地下埋著些值錢的東西,當年拆遷時沒來得及搬。
雨開始飄落,雨滴在鐵皮上敲出急促的鼓點。小楊跟著老人鑽進半截水泥管避雨,管壁上刻著模糊的1998字樣。
您認識我父親?小楊突然問。老人擦拭銅鑰匙的手頓了頓:他以前總帶著你來躲雨,有次你發高燒,他背著你走了三公裡去醫院。
雨越下越大,小楊抱著收集的廢鐵在雨中奔跑。路過醫院時,他看見三樓病房的窗戶亮著燈,那是母親住的病房。他停下腳步,雨水順著發梢流進眼睛,模糊了視線。
孩子!身後傳來老人的呼喊。小楊回頭,看見老人舉著傘追來,手裡還拿著個鐵盒:這是你父親當年埋的,說等你有需要時再打開。
廢品站的老王正在擦拭磅秤,抬頭看見小楊時皺了皺眉:又是你啊?小楊默默把濕透的袋子放上秤盤,指針在23.5公斤處微微顫動。
走出廢品站時,雨已經停了。夕陽把雲層染成橘紅色,小楊把硬幣一枚枚數進鐵盒。盒底躺著老人給的鐵盒,裡麵是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父親抱著嬰兒時期的他,站在同樣的工廠門口。
暮色中的城市亮起燈火,小楊站在醫院門口,看著手中用廢鐵換來的硬幣,想起父親常說的一句話:鐵能回爐,人也能重來。他握緊硬幣和照片,大步走向那扇亮著燈的窗戶,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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