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
低沉,緩慢,帶著金屬門板特有的空洞回響,在這剛剛結束激烈規則衝突、死寂重新降臨的房間內,顯得格外清晰,格外……詭異。
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仿佛門後的人或者說“東西”)極有耐心,也篤定門這邊的人一定會給予回應。
張猛的槍口瞬間從樓梯方向調轉,死死鎖定那扇厚重的、通往信標核心區的圓形氣密門。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肌肉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什麼鬼東西……”他壓低聲音,從牙縫裡擠出疑問。
伊芙琳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往林墨身邊靠了靠,聲音發顫:“沒有……沒有情緒波動。門那邊……一片空白,或者……被什麼完全屏蔽了。我什麼都感覺不到。”這種絕對的“空無”,在剛剛經曆了濃鬱負麵情緒衝擊的她看來,比明確的惡意更讓人心季。
蘇婉的投影快速掃描著門體:“門體結構完整,未檢測到外部能量攻擊或物理破壞跡象。敲門聲的震動源分析……來自門體另一側,規則層麵的輕微擾動引發物理共振。並非純粹的物理敲擊。”
林墨緩緩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強行壓下靈魂深處因過度使用“定義”之力而傳來的陣陣虛脫和刺痛。共鳴放大器已經自動關機降溫,表麵的紋路暗澹,觸摸滾燙。他看向那扇門,眼神銳利如刀。
是誰?或者說,是什麼?
“淨除者”的同夥?不太像,那些偏執狂如果有後手,應該更傾向於強攻或再次設置陷阱,而不是這樣“彬彬有禮”地敲門。
“歸亡使者”的殘餘?可能性存在,但儀式剛被破除,他們若有更強存在潛伏,早該出手了。
星靈旅者?塔林明確說過,他們的武裝人員不得進入核心區,而且如果是他們,完全可以通過凱拉給的晶體通訊器聯係,沒必要敲門。
還有一種可能……
林墨的目光掃過房間中央那依舊不穩定、但似乎因為儀式被打斷而稍稍平複了些的幽藍能量節點,又看了看地麵上那灘已然失效的暗紅汙跡。他想起了“搖籃”先驅們在“規則基岩”中留下的記憶碎片,想起了那些在災難中堅守崗位直至最後一刻的身影。
難道是……信標本身?
“回答它。”林墨做出了決定,聲音不高,但清晰地在寂靜中響起,“用‘搖籃’通用問候協議,低頻段,平和模式。”
蘇婉立刻執行。一股極其微弱、帶著特定規則韻律的精神波動信號,通過她接駁在環境中的傳感器,傳遞向那扇門。
“滋……沙……”
短暫的噪音後,一個斷斷續續、失真嚴重,但依稀能辨出古老“搖籃”語語法結構的意念流,如同穿越了厚重的時間塵埃,反饋回來:
“外部……訪問請求……檢測到‘搖籃’高階協議波動……‘鑰匙’……特質……微弱匹配……”
“汙染……抑製程序……部分生效……核心……邏輯鏈路……嚴重受損……”
“請求……物理接觸……協助……診斷……”
話語破碎,邏輯不清,但傳達的意思勉強可辨:它檢測到了林墨的“鑰匙”特質和剛才對抗汙染時使用的“搖籃”力量,認為他們是“自己人”,並且它自身受損嚴重,需要幫助。
“是信標的自主意識?或者說,殘留的管理ai?”蘇婉分析道,“從語言模式和訴求看,不像偽裝。但無法排除是更高級陷阱的可能性,利用我們對‘搖籃’的認同感。”
“管它是什麼,讓它開門,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張猛依舊持槍瞄準,“大不了再乾一架!”
林墨沉吟片刻。風險與機遇並存。如果真是信標的殘留意識,他們或許能從它那裡直接獲得關於信標故障、汙染源頭乃至“歸亡使者”目的的第一手信息,這遠比他們自己摸索要高效得多。如果是陷阱……他們現在已經身處核心區邊緣,避無可避。
“告訴它,我們可以提供有限協助,但要求它先開放門禁,並提供內部環境安全數據。”林墨指示蘇婉,“同時,準備強製開門和對抗預案。”
蘇婉再次發送信息。這一次,門後的意念流似乎“思考”了更長時間。
“理解……安全協議……優先級調整……”
“開放……物理屏障……”
沉重的機械傳動聲再次響起,那扇圓形氣密門緩緩向內旋開,速度比之前入口那扇門要慢得多,仿佛每一個齒輪都在承受著巨大的阻力。門縫中,並沒有預想中的強光或能量湧出,反而是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以及一股猛然增強的、混雜著陳腐、臭氧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信息黴變”氣味的寒流。
門完全打開了。
門後並非另一個房間,而是一條極短的、最多三四米長的過渡通道,通道儘頭,隱約可見一個更加廣闊空間的輪廓,裡麵似乎有極其微弱、不斷變幻顏色的光源在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