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的震動逐漸平息，如同巨獸翻身後的餘韻。管道內殘留的能量亂流詭異地沉寂下來，隻剩下設備冷卻的“滋滋”聲和眾人粗重痛苦的喘息。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靜默潮汐”壓迫感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難以言喻的……“空曠”感，仿佛有什麼龐然巨物剛剛抽身離去，留下了巨大的真空。
林墨在張猛的攙扶下勉強站穩，抹去嘴角的血跡。靈魂“基石”傳來的悸動已經平複，但那冰冷古老的“注視”感，如同烙印般留在了意識深處。那不是直接的惡意，更像是一種……評估？或者說，確認目標後的標記？
“老大，剛才那是……”張猛心有餘季，他雖無法感知林墨接收到的意念碎片，但那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季栗是做不了假的。
“沒事了……暫時。”林墨聲音沙啞，搖了搖頭，沒有詳細解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也說不清楚。“先離開這裡，和塔林他們會合。‘釘子’和‘啞巴’需要緊急治療。”
張猛點點頭，壓下心中的驚疑，招呼還能動的“鐵砧”和“扳機”攙扶起受傷最重的“釘子”和“啞巴”後者失血不少，加上強行撬開保護蓋的發力，狀態也很差）。一行人相互扶持著，沿著來路，艱難地往回走。
通道比來時更加破敗，但那些“淨除者”和黑色機械蟲子的蹤跡似乎都消失了，仿佛隨著泄洪閥被強製中斷和那神秘震動的出現，這些陰影中的勢力也暫時退卻了。
返回“星穹大廳”外圍環形觀景廊的路徑出乎意料地順暢。當他們拖著傷軀回到那片狼藉的控製台區域時，塔林·瑟蘭和凱拉·光羽已經帶著部分星靈旅者戰士和技術人員等在那裡。大廳內的戰鬥已經基本停息，幸存的星靈旅者戰士正在清理戰場、救助傷員。穹頂外，那狂暴的灰白色規則亂流雖然還未完全散去，但明顯變得稀薄、平緩了許多。
看到林墨他們歸來，尤其是眾人淒慘的模樣，凱拉立刻發出指令，幾名星靈旅者醫護兵帶著便攜治療設備迎了上來。
“快！優先處理重傷員！”凱拉的精神感應充滿了焦急與關切。
塔林·瑟蘭則走到林墨麵前，珍珠母貝般的麵龐上豎紋光芒平穩了許多，但依舊帶著深深的疲憊和凝重。“林墨指揮官，你們做到了。泄洪閥的能量流被成功中斷，係統層麵的徹底關閉程序已經啟動，預計三十分鐘內完成。城邦的規則風暴正在減弱，最危險的階段……暫時過去了。”它的“目光”掃過林墨蒼白的臉和萎靡的氣息，“但代價巨大。你和你的戰士們……”
“還活著，就是勝利。”林墨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隨即正色道，“信標那邊情況如何？蘇婉和伊芙琳有沒有消息？”
“剛剛接收到蘇婉小姐的定期報告。”塔林回答道，“防火牆重構進度達到35，汙染擴散被有效遏製，信標核心邏輯趨於穩定。伊芙琳女士因精神力消耗過度正在休息，但無大礙。‘守夜人’表示，由於外部能量衝擊的突然減弱，修複工作的效率和安全性都得到了提升。多虧了你們在上麵的行動。”
聽到蘇婉和伊芙琳安全，林墨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壓低聲音問道：“塔林接引員，剛才……最後的那個震動，你們感覺到了嗎？還有那種……‘空曠’感？”
塔林的豎紋光芒微微凝縮，精神感應變得異常嚴肅：“感覺到了。那不是規則風暴的餘波，也非城邦結構的震動。其源頭的‘深度’和‘層級’……遠超我們的探測範圍。長老們正在緊急分析。你……感知到了更多？”
林墨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接收到了一些……模糊的意念碎片。來自‘起源之井’方向。似乎……我們關閉泄洪閥的舉動，驚動了那裡的某個……‘守望者’。”
“井畔的守望者……”塔林低聲重複，精神波動泛起一陣複雜的漣漪，混合著敬畏、憂慮以及一絲了然，“古老的預言和記載中，確實提及過‘井’的周圍存在著超越我們理解的存在，它們或許是‘園丁’留下的自動防禦機製，也可能是隨著‘井’本身規則演變而誕生的……某種‘現象’。它們通常處於靜默狀態，除非‘井’的平衡受到嚴重威脅，或者……出現了特定的‘鑰匙’。”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林墨：“你的出現，以及你在信標核心和泄洪閥的活躍，尤其是動用了‘搖籃’本源力量和‘鑰匙’特質……很可能同時滿足了這兩個條件。”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這意味著，他們的行動雖然暫時解救了“漂流之城”，卻也把自己，尤其是他本人，置於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危險的棋局中心。
“那個‘守望者’……是敵是友？”張猛忍不住插嘴問道，他剛剛讓醫護兵處理了手臂上一道較深的傷口。
“無法判斷。”塔林坦然道，“對於‘園丁’和‘搖籃’而言，或許是‘友’——守護‘井’的平衡是它們的核心指令。但對於任何可能擾動平衡的‘變數’，哪怕這個‘變數’手持‘鑰匙’，它們的反應也難以預測。可能是觀察，可能是考驗，也可能……是清除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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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再次凝重起來。好不容易贏得的喘息之機，似乎又被更大的陰影所籠罩。
“先處理眼前的事吧。”林墨打破了沉默，“城邦的損失如何？希望號那邊情況怎麼樣？”
凱拉走了過來，接話道：“初步統計，城邦結構受損程度約為12，主要集中在能量網絡和部分外圍區域。人員傷亡……還在統計，但比預想的好，多虧了你們及時中斷了能量潮汐。希望號所在的碼頭區經曆了小規模襲擊，但莉娜小姐指揮防禦得當，擊退了敵人，希望號本身隻有輕微損傷，人員安全。莉娜小姐正在嘗試恢複部分係統功能。”
不幸中的萬幸。
接下來幾個小時，是混亂的善後時間。星靈旅者展現出高效的文明管理能力，組織救援、修複關鍵設施、恢複秩序。林墨小隊被安排到“星穹大廳”附近一個相對完好的醫療站接受進一步治療和休息。林墨拒絕了深度沉睡療養的建議，隻接受了基礎的能量補充和精神舒緩劑，他需要保持清醒。
張猛和其他隊員的傷勢得到了妥善處理，大多是需要時間愈合的外傷和能量衝擊造成的內部震蕩，沒有生命危險。
林墨靠在一個簡易的休息艙壁上，閉目調息。靈魂“基石”的裂痕在舒緩劑和自身緩慢恢複下，不再傳來劇痛，但那種虛弱感依舊明顯。更重要的是，那來自虛空深處的“注視”感，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背景噪音般隱隱存在，提醒著他已被標記。
他嘗試通過那微弱的聯係去感知信標核心，能模湖地感受到蘇婉和守夜人穩定推進的修複工作，以及伊芙琳逐漸平複的精神波動，這讓他稍感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艙門滑開，塔林·瑟蘭和瓦倫長老一起走了進來。瓦倫長老比之前看起來更加蒼老，外殼上的紋路似乎都深了幾分，但精神波動依舊如同深潭般寧靜。
“林墨指揮官，感謝你與你的戰士們為城邦所做的一切。”瓦倫長老的精神感應直接傳來，帶著誠摯的感激，“‘漂流之城’欠你們一份無法償還的恩情。”
“長老言重了，我們也是為了自救。”林墨起身，微微頷首。
“關於‘井畔的守望者’……”瓦倫長老切入正題，豎紋光芒深邃，“我與幾位長老查閱了星靈旅者傳承中最古老的禁忌記載。其中提到，當‘鑰匙’重現，並主動觸及‘井’的關聯規則時，‘守望者’將從亙古的沉眠中‘投來一瞥’。這一瞥，並非終結，而是……‘資格’的確認，以及‘試煉’的開端。”
“試煉？”林墨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