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艦橋,主會議室。
空氣像是凝固了。蘇婉那句話落下後的幾秒鐘裡,沒人說話,隻有循環係統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張猛第一個打破沉默,他張了張嘴,似乎想罵什麼,但看著林墨和蘇婉嚴肅的表情,又把話咽了回去,最後隻憋出一句:“……他們瘋了?”
“從理性角度看,是的。”蘇婉調出全息投影,上麵顯示著複雜的數據流和星圖標記,“但根據‘守夜人’解析出的曆史碎片,以及星靈旅者提供的口述傳承,這部分‘叛離者’認為自己是在執行‘必要的進化’。”
林墨坐在主位上,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手指輕輕敲擊著金屬桌麵。他的眼神很沉,像是在消化這個信息,又像是在思考更深處的東西。
“詳細說。”他開口道。
蘇婉點頭,開始操作投影。畫麵切換,顯示出一個樹狀圖——那是“叛離者”內部派係的結構推演。
“根據現有情報,‘叛離者’這個稱呼本身,就是‘園丁’對他們的定義。”蘇婉的聲音平靜而清晰,“在‘搖籃’文明末期,‘園丁’群體中有一部分成員認為,現有的‘文明培育’模式存在根本性缺陷——它過於被動,隻是在‘噬界之暗’的陰影下進行防守和保存。”
“這部分成員主張采取更激進的手段:與其等待‘噬界之暗’自然蘇醒並吞噬一切,不如主動喚醒它,並在其‘意識’最脆弱的蘇醒初期,對其施加‘定義’和‘引導’,將其從純粹的‘終末概念’轉化為可控的‘宇宙規則重置工具’。”
“他們相信,通過這種方式,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宇宙熵增終極問題——定期‘重置’局部或整體宇宙狀態,讓文明在嶄新的規則基礎上重新演化,避免陷入停滯和衰敗。”
投影上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影像片段:古老的會議廳中,身穿銀白長袍的身影激烈辯論;實驗室裡,複雜的能量模型演示著“引導噬界之暗”的理論推演;最終,一部分人憤而離場,帶走了大量禁忌知識和技術。
“這部分激進派,就是最初的‘叛離者’。”蘇婉繼續道,“他們脫離‘園丁’網絡後,一直在暗中推進這個計劃。但顯然,這個過程非常緩慢且充滿風險——‘噬界之暗’的本質遠超他們的理解,直接接觸和引導幾乎不可能。所以他們需要‘鑰匙’,需要‘世界引擎’,需要一係列複雜的條件和儀式。”
林墨突然插話:“這些我們之前就知道一部分。你說他們內部出現了分裂——具體是什麼?”
蘇婉將樹狀圖放大。在代表“叛離者”的主乾上,分出了三個明顯的分支。
“第一個分支,我們稱之為‘原旨派’。”她指向最左側的分支,“他們依然堅持最初的計劃:喚醒並引導噬界之暗,執行‘可控重置’。這個派係最為隱秘,行動也最難以預測。”
“第二個分支,是‘妥協派’。”中間的分支亮起,“他們在漫長的時間裡逐漸意識到原計劃的危險性,開始尋求替代方案。這部分‘叛離者’可能與某些‘園丁’殘餘,甚至與‘守望者’有過接觸,試圖尋找不依賴噬界之暗的解決方案。但他們內部的意見也很不統一,有的主張強化‘協奏曲協議’,有的主張創造新的‘宇宙規則穩定器’。”
“而第三個分支——”蘇婉指向最右側的分支,這個分支用醒目的紅色標注,“就是最近才被‘守夜人’識彆出來的‘加速派’。”
會議室裡的氣氛更加凝重了。
“加速派……”林墨咀嚼著這個詞。
“是的。”蘇婉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冷意,“他們比原旨派更加極端。他們認為,原旨派的計劃太過保守、太過緩慢,宇宙的熵增速度已經超過了預期,‘靜默潮汐’的周期正在異常縮短。他們主張——不再追求‘引導’,而是‘催化’。”
“催化?”扳機忍不住問,“啥意思?”
蘇婉調出另一組數據,那是“守夜人”從信標深處某個加密檔案中還原的片段。畫麵上,一些穿著深紫色長袍的身影正在某個巨大的環形裝置前進行某種儀式。裝置中央,一團不斷扭曲的黑暗物質如同活物般搏動著。
“他們找到了某種方法,可以加速‘噬界之暗’本體的蘇醒進程,並在其蘇醒初期,強行與其建立不穩定的‘連接’,從中抽取力量,或者……嘗試將其‘部分特質’轉移到特定載體上。”
畫麵定格在一個特寫:一個“加速派”成員將手伸向那團黑暗物質,黑暗如觸手般纏繞上他的手臂,皮膚下的血管瞬間變成暗紫色,眼睛也變成了純粹的漆黑。
“他們想……掌控噬界之暗的力量?”張猛倒吸一口涼氣,“這他媽比玩火還找死!”
“準確說,是嘗試利用。”蘇婉關閉了那個令人不安的畫麵,“但根據‘守夜人’的分析,這種嘗試的成功率低於千分之一。更可能的結果是——加速派成員的意識被噬界之暗吞噬,成為其擴展感知的‘節點’,從而讓噬界之暗更早、更精確地鎖定目標。最壞的情況是,他們的儀式直接導致噬界之暗提前完全蘇醒,並且因為這種粗暴的乾涉而變得……更加‘狂暴’和不可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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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
林墨閉上眼睛。靈魂深處,那些新生的“可能性脈絡”微微顫動,傳遞出模糊的預警——這個情報極其重要,且與他、與所有人的未來高度相關。
“所以,”他睜開眼,“‘守望者’在這個時候開啟試煉,主動引導我通過考驗,是因為他們預見到了加速派的行動?他們需要‘鑰匙’儘快成長,去阻止這件事?”
“不止如此。”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瓦倫長老緩緩飄進會議室,塔林跟在他身後。這位星靈旅者長老的精神波動顯得比往常更加疲憊,但眼神依然銳利。
“抱歉打斷你們的會議。”瓦倫長老說道,“但有些信息,必須當麵說清楚。”
他在桌旁停下,塔林為他投影出一組星圖——那是漂流之城所在的星區,以及周圍數個“低語前哨”的分布。
“我們星靈旅者作為‘搖籃’遺產的守望者之一,一直在監控‘起源之井’周邊的能量波動。”瓦倫長老說,“大約在三十個標準周期前,我們探測到井區外圍的‘靜默潮汐’出現異常的‘漲潮’跡象——那不是自然周期,而是有外部力量在強行‘推動’潮汐。”
“同時,我們在多個星區的觀測哨站,都捕捉到了加速派活動的痕跡。他們在收集一種名為‘熵核碎片’的稀有物質,那是一種隻有在宇宙極端高熵區域才會形成的結晶,蘊含著可怕的‘終末傾向’。根據古籍記載,大量熵核碎片聚集,配合特定儀式,可以形成‘共鳴井’,與噬界之暗的本體產生共振。”
林墨的眉頭緊鎖:“他們收集了多少?”
“足以建立至少三個‘共鳴井’的規模。”瓦倫長老的聲音低沉,“而最讓我們擔憂的是,其中一個潛在的建造地點,根據軌跡推算,很可能在……”
他頓了頓,塔林默契地將星圖放大,聚焦在一個熟悉的星係上。
太陽係。
會議室裡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想在地球附近建造那玩意兒?”張猛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這群狗娘養的!”
“冷靜,張猛。”林墨的聲音不大,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張猛喘著粗氣,重重坐了回去。
“這隻是最壞的推測之一。”瓦倫長老說,“但可能性不低。地球所在的位置,在古老的星圖記載中,處於多條‘宇宙能量脈絡’的交彙點,這種節點非常適合建立大型儀式場。而且……你們彆忘了,地球上還有‘聖骸理事會’留下的爛攤子,以及地心深處可能存在的古老隱患。這些都可能被加速派利用。”
林墨感到一陣寒意。他想起了王磊之前傳回的情報,關於地心能量異常的警告。如果加速派真的盯上了地球,那他們現在的處境比想象中更危險。
“守望者知道這些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