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順著瓦當滴落,在陳默腳邊的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痕。
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半枚乾元玉佩,晨露順著玉麵滑落,竟在石麵上暈開一道淡金漣漪——與他藏在《孫吳兵法殘卷》夾頁裡的古地圖紋理分毫不差。
"影閣暗樁查了三夜。"身後突然響起低啞的女聲,陳默甚至沒聽見衣袂破空聲。
柳如煙倚著老槐樹,月白紗衣染著星點血漬,發間銀簪卻依舊鋥亮,"冷月宮自三年前先太後崩逝就封了門,除了周嬤嬤每月初一奉香,連灑掃太監都進不去。"她頓了頓,眼尾丹砂微挑,"但昨夜子時,宮牆根下有三撥暗衛換防,其中兩撥靴底沾著寒潭泥——和你井裡那東西,一個味兒。"
陳默指尖在玉佩上微頓。
他能聽見係統在識海輕響,方才簽到得來的"聽風鈴"正貼著腰間銅鈴震顫,十裡外的宮牆內,石磚摩擦聲比五更時更清晰了些。
"陳郎。"另一個聲音從月洞門傳來。
蘇清漪裹著月白錦袍,發間隻鬆鬆挽了支木簪,腕間還沾著未擦淨的墨跡。
她遞來一封火漆未乾的信,封泥上"蘇"字篆印被捏得有些變形,"父親被押天牢,罪名是私藏遺詔、勾結邪祟。"她指尖劃過信上血字,"最可笑的是,證詞說在我房裡搜出"血玉殘片"——那是我八歲時母親用和田玉磨的平安符,刻著"清漪安康"四個字。"
陳默接過信的手微微收緊。
他看見蘇清漪眼尾泛紅,卻硬是將淚意壓成了鋒刃般的光:"你要進宮,赤焰衛的眼線能扒了整個京城的皮。"她突然取出銀針刺破指尖,血珠在晨光裡晃了晃,便按在窗紙上。
朱紅符印順著血線遊走,像活過來的赤蛇,"蘇家"避影訣",能蔽命格氣息半柱香。"她抬頭時眼尾還沾著血珠,"我去天牢探父,順路引開李昭明的暗樁——他當年在書院被我罵過"草包",見了我準炸毛。"
陳默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日前蘇清漪在佛堂抄經,指尖被香灰燙出泡都不肯停筆;想起昨夜他蹲在井邊聽係統提示時,她悄悄把薑茶放在簷角,自己卻凍得指尖發僵。
此刻她眼底的決絕,比任何武功秘籍都燙人。
"申時三刻。"柳如煙突然開口,銀簪在掌心轉出寒芒,"影閣舊部會突襲東宮藥庫,故意留下冰蠶絲粉——那是赤焰衛追蹤的獨門標記。
再偽造份賬目,說他們調包了給太子的"紫金丸"。"她歪頭笑,"李昭明最寶貝他那弱雞兒子,準得親自帶人去查。"
陳默摸出懷裡的《奇門遁甲》殘卷。
卷角還沾著昨日劈柴時的木屑,墨字卻在晨霧裡泛著微光。
他望向井中——方才那聲"滴答"後,井壁青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翻卷,露出下麵斑駁的青磚,像某種沉睡的巨獸在掀蓋。
"出發。"他將玉佩收進貼身處,那裡還躺著係統昨日簽到的"縮地成寸"口訣。
蘇清漪的血符在窗紙上漸漸淡去,卻在他心口烙下一團火。
申時三刻的陽光潑在宮牆上,像潑了半缸朱砂。
柳如煙的軟劍挑開藥庫鎖頭時,故意讓冰蠶絲粉撒了滿地;蘇清漪的馬車經過西市時,車簾掀起一角,露出半支李昭明當年送的玉簪——那是她特意從妝匣最底層翻出的"舊物"。
陳默貼著周嬤嬤送來的老宮婢麵皮,混在送菜的隊伍裡穿過紫宸宮西巷。
他每一步都踩著《天羅地網》裡的"陰門位",《易筋經》真氣順著湧泉穴壓縮成細流,連鞋底沾的泥都不帶半分聲響。
四角巡天鏡的青光掃過他肩頭時,他恰好邁出"隱星步"第七式——鏡中隻映出一截送菜的竹筐,筐裡的青菜上還掛著晨露。
暮色漸沉時,陳默站在藏詔閣外的銀杏樹下。
他能聽見銅環上的綠鏽在風裡細碎作響,能聽見自己心跳混著係統提示音——"子時將至,隱藏簽到點激活"。
更夫的梆子聲從東邊傳來,"戌時三刻——",藏詔閣的飛簷在暮色中像一頭蟄伏的獸,門環上的銅綠被最後一縷天光染上暗紅,像極了半枚乾元玉佩上的龍紋。
他摸了摸頸間的青鸞玉牌。
牌麵微燙,像有人隔著千年光陰,輕輕按了按他的手背。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是赤焰衛的繡春刀劃破晚風的銳響。
陳默低頭整理宮婢服飾的領口,嘴角勾起極淡的笑——蘇清漪的血符該起效了,柳如煙的冰蠶絲粉該飄進太子書房了,而他要做的...不過是推開那扇,藏了二十年秘密的門。
子時的月光漫過宮牆時,藏詔閣的銅環突然輕顫。
門軸轉動的聲響很輕,輕得像一聲歎息,又像某個沉睡的秘密,終於睜開了眼。
藏詔閣的木門在陳默身後合攏時,他喉間突然泛起鐵鏽味——是方才強壓下的緊張感順著氣血翻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