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堡地窖的石壁滲著水珠,老秦渾濁的眼珠突然定住,啃到一半的生肉“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他布滿血漬的手指摳進牆縫,指甲縫裡滲出暗紅,喉嚨裡擠出的字句卻比刀鋒還利:“鑰匙不能流血……血開三重門……當年先帝用九鼎鎮龍脈,把兩個命格鎖進雙胞胎胎……一個送入宮,一個扔進野廟……”
暗處的陰影動了動。
蘇清漪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袖中藏著的狼毫筆杆硌得掌心生疼。
她早讓府中暗衛翻遍大周朝野秘檔——二十年前冷宮確實有位低階妃嬪誕下雙生皇子,其一出生便被裹上草席丟去亂葬崗,另一被奶娘抱走後再無蹤跡。
而陳默的生辰八字,恰恰與那夜子時完全吻合。
“老秦。”她踏出陰影,玄色裙裾掃過滿地黴斑。
老秦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猛地縮成一團,渾濁的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她腰間的玉牌——那是宰相府的信物。
“蘇……蘇相之女……”他突然笑起來,口水混著血沫濺在青石板上,“你查得不錯,那野廟的娃,脖子後麵有朱砂痣……”
蘇清漪指尖微顫。
她記得陳默沐浴時,後頸確實有粒淡紅的痣,平日被長發遮住。
此刻地窖的燭火突然明滅,老秦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蛇形,他突然壓低聲音:“可鎖龍陣要開,得要雙血……”
“夠了。”蘇清漪打斷他的囈語,轉身時袖中絹帕已浸透冷汗。
她得立刻把這些線索整理成密信送回京城——宰相府的暗樁該動了。
城頭的風卷著殘雪撲來,陳默睫毛上凝了層白霜。
他盤坐在坍塌的女牆後,體內經脈空得像被抽乾的河床,連運轉最基礎的《九陰真經》都吃力。
係統提示的藍光在識海忽明忽暗,“戰魂寄生契休眠中”幾個字刺得他太陽穴發疼。
“公子。”
熟悉的脂粉香混著雪氣飄來,柳如煙的身影在他身側蹲下。
她素白的手心裡托著枚漆黑丹丸,表麵浮著細密的金紋,像條蜷著的小蛇。
“影閣秘製‘續命引’,能吊住七日生機。”她指尖微抖,丹丸在掌心滾了滾,“閣主說……這是最後通牒。”
陳默抬眼,看見她眼底的血絲。
這個向來笑靨如花的情報之主,此刻眼尾泛紅,像是連夜沒合過眼。
他伸手,卻沒接丹丸,反而覆上她手背輕輕一握:“煙兒,我要的是活著,不是苟延殘喘。”他望著遠處敵營的火把連成星河,嘴角勾起抹淡笑,“他們以為戰魂被封,我就成了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可真正的殺招,從來都藏在對手以為你倒下的瞬間。”
柳如煙的手指在他掌心蜷起。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陳默在城樓上,用那把染血的鐵刀劈開三倍於己的敵陣——那時他的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像藏在雪下的火種。
“我讓人盯著李昭陽的細作。”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丹丸硬塞進他袖中,“但他調了東宮供奉,說是要啟動什麼‘血祭引魂陣’……”
“血祭?”陳默瞳孔微縮,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按住胸口,指縫間滲出淡紅,卻笑得更歡了,“好,來得正好。”
敵營大帳內,青銅鼎裡的獸油燒得劈啪響。
李昭陽脫了鎧甲,露出精壯的胸膛,右臂上纏著的白布已被血浸透。
醫師的銀針懸在半空,額角冷汗直掉:“殿下,吞星儀反噬已傷及命宮,再強行催動……怕是要廢了這身子。”
“廢?”李昭陽抓起案上的定北劍,劍鋒映出他扭曲的臉。
昨夜陳默遞來鐵刀時,他分明在那刀身上看見十歲的自己——蹲在馬廄裡,老卒手把手教他劈柴,刀背的缺口和現在這把鐵刀一模一樣。
“他說定北劍沾著無辜人的血,可若不是這劍,我早死在北境十八次了!”他突然揮劍斬斷案角,木屑飛濺,“傳我命令,三軍圍而不攻,細作加派十倍!另外……把東宮那三個老東西叫來。”
醫師喏喏退下,帳外傳來甲胄相撞的聲響。
李昭陽盯著劍身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扯下右臂的白布——青紫色的紋路從手腕爬至心口,像條活物在皮膚下蠕動。
“陳默,你說要我看清誰在騙我……”他指尖按上劍格的龍紋,“那我就用這三千俘虜的精魄,喚醒被你藏起來的命格!”
寒鴉堡的更漏敲過三更,蘇清漪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望著北牆根那座廢棄祠堂。
月光漫過斷瓦殘垣,把褪色的“鎮龍祠”匾額照得發白。
她摸出懷裡的密信——老秦的瘋語、陳默的生辰八字、二十年前的雙生皇子,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座祠堂。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柳如煙的身影裹著寒氣擠進來。
她鬢發微亂,手裡攥著塊染血的碎布:“影閣的人探到,祠堂地下有密道,直通當年鎖龍陣的祭壇。”
蘇清漪轉身,兩人目光在月光下交彙。
遠處傳來寒鴉的啼鳴,掠過鎮龍祠的飛簷,把幾片殘雪撲簌簌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