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與流光溢彩的舞台僅一簾之隔的後台,氣氛則顯得複雜而微妙。
即將登台的表演者們,神態各異。有人閉目盤坐,凝神靜氣,將自身狀態調整至巔峰;有人反複檢查著手中的樂器、道具,確保萬無一失;有人則在小聲默念著表演的要訣口訣,生怕有所遺忘。空氣中彌漫著混合了緊張、期待、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競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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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片普遍緊繃的氛圍中,卻有一人顯得格格不入,悠然自得。
郝仁獨自靠在後台一處相對僻靜的立柱旁,雙手悠閒地抱在胸前,正透過帷幕的縫隙,饒有興致地觀看著台上的表演。看到精妙之處,他甚至還會微微頷首,嘴裡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評價著:“嗯,這天音閣的小子,對靈力共鳴的細微把控確實有點門道……嘖,萬花穀這丫頭,幻舞結合生靈催發的想法不錯,創意可嘉,就是舞步節奏與靈力爆發的銜接,似乎慢了那麼微小半拍,不夠酣暢淋漓……”
他這副仿佛資深評委般輕鬆點評的姿態,與周圍緊張備演的氛圍形成了鮮明對比,自然而然地引來了不少準備登台者的側目與竊竊私語。
一位來自某個以馴養靈獸聞名的小門派、正準備上台演示“靈獸協同作戰”的年輕弟子,看著郝仁那副仿佛是來度假看熱鬨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對身旁的同伴嘀咕道:“那位青嵐宗的道友……心態可真夠穩的,眼看就要上場了,竟似半點不緊張?”
他的同伴聞言,小心翼翼地瞥了郝仁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古怪與忌憚,壓低聲音道:“他?你還沒想起來?他就是那個青嵐宗的郝仁……落霞集坊市的傳聞,你總該聽過吧?他報的才藝,是‘音律’。”
“音律?”先前那弟子先是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台上——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天音閣沐清風那餘音繞梁的仙韻,又回頭看了看一臉“躍躍欲試”、“信心滿滿”的郝仁,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語氣變得極其微妙,“在……在天音閣沐清風之後,緊接著表演音律?這……這份勇氣,當真是……可嘉啊!”他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附近,另一位正準備上台演示“快速陣法布置與推演”的修士,聽到了他們這番對話,也忍不住將探尋的目光投向郝仁,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低聲道:“青嵐宗亦是東域大宗,此舉……未免有些過於托大了吧?還是說,這位郝道友,真身懷不露,掌握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驚世音律絕藝?”話雖如此,但他眼神中那幾乎滿溢而出的懷疑與不解,卻清晰可見。
對於這些或明或暗、或疑惑或好奇或隱含質疑的目光,郝仁渾然不覺,或者說,他根本毫不在意。他此刻的心情,如同一位精心準備了曠世傑作的藝術家,終於等到了作品即將麵世的時刻,心中充滿了自豪與迫不及待。
“不錯,不錯,氣氛烘托得很是到位,觀眾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了。”他看著台下那些因為接連不斷的精彩表演而容光煥發、審美期待值被拉至頂點的各宗修士,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和期待,“前戲越是精彩絕倫,正餐登場時,才越發顯得……嗯,刻骨銘心,回味無窮嘛。”
他甚至頗為悠閒地從儲物袋裡,摸出了那個經過他多次“精心”改造、表麵嵌著奇異礦石、掛著彈性獸筋、布滿扭曲金屬薄片,造型詭異到令人無法理解的【混音寶螺】,拿在手裡輕輕摩挲著,仿佛在安撫一位即將隨他奔赴戰場、建立功勳的親密老友。
旁邊不遠處,一位來自清音坊、正在做最後調試,試圖讓古箏音色達到最完美狀態的女修,無意中眼角餘光瞥見了郝仁手中那完全顛覆她認知的“樂器”,動作猛地一僵,眼睛瞬間瞪得溜圓,臉上寫滿了“此乃何物?!”的極致震驚與茫然不解。
郝仁似乎感受到了她灼熱或許是驚悚)的視線,抬起頭,對她露齒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甚至還頗為“友善”地晃了晃手中那更加顯得光怪陸離的寶螺,似乎在向她展示自己獨一無二的“寶貝”。
那女修像是被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灼傷了一般,猛地收回目光,慌忙低下頭,雙手更加用力地甚至帶著一絲慌亂)調試著那本就已臻至完美、無需再調的琴弦,隻是那微微發顫的指尖,暴露了她此刻極不平靜的內心。
郝仁對此渾不在意,重新將目光投向帷幕之外流光溢彩的舞台。此時,又一位表演者在如潮的喝彩與掌聲中鞠躬下場,司儀長老清越的聲音再次響起,報出了下一個表演者的名號。
“下一個,青嵐宗,葉辰——劍氣留影,凝空成畫!”
一直抱劍靜坐的葉辰聞聲而起,麵無表情,步履沉穩地走向台口。在與靠在柱子上、甚至對他做了個誇張“加油”口型的郝仁擦肩而過時,他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台下青嵐宗區域,蘇璿看著葉辰那孤直如劍的背影踏上流音台,又忍不住將擔憂的目光投向後台方向,雖然隔著帷幕什麼也看不到,但她的心臟卻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她的心頭。
葉辰的表演,簡潔,霸道,卻極具視覺與心靈的衝擊力。他甚至沒有過多的起手式,隻是對著流音台上方的虛空,看似隨意地揮出了一劍!然而,就是這樸實無華的一劍,一道凝練到極致、璀璨如銀河倒掛的凜冽劍意迸發而出,並非攻伐,而是如同最精準的刻刀,竟在繚繞的雲氣之中,留下了一道清晰無比、細節分明、散發著森然劍意的青嵐宗山門影像!那影像久久不散,仿佛烙印在了天空之上,引得台下陣陣難以抑製的驚呼與對青嵐宗劍道底蘊的重新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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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蘇璿心中清楚,這震撼人心的表演,僅僅是暴風雨降臨前,最後片刻的寧靜與輝煌。
因為,就在葉辰收劍入鞘,對著台下微微頷首,轉身下台的同時,司儀長老那清晰無比、傳遍整個流音台每一個角落的聲音,再次響徹:
“接下來,有請青嵐宗,郝仁道友——才藝展示,音律!”
“音律”二字落下的瞬間,仿佛有一種無形的魔力。全場原本因葉辰表演而沸騰的氣氛,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幾乎所有目光,帶著尚未完全消退的對上一場表演的震撼餘韻,混合著純粹的好奇、審視、基於前麵所有精彩表演而形成的高雅審美慣性,以及一些聽聞過某些傳聞者眼中隱含的看好戲的期待……這無數道含義複雜的視線,如同聚光燈般,齊刷刷地投向了流音台的入口處。
後台,郝仁深吸了一口混合著緊張、期待、以及各種靈材道具氣息的空氣,臉上那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朝聖者般的虔誠與極致專注。他輕輕拍了拍手中那造型詭異的【混音寶螺】,如同劍客輕撫相伴多年的佩劍。
“老夥計,準備了這麼久,是時候讓這東域修仙界,好好聆聽一番,何為真正的‘道之音’了。”
他邁開步子,不再有絲毫猶豫,迎著那無數道足以讓尋常修士窒息的目光,踏著一種略顯怪異、卻又仿佛暗合某種混亂韻律的步伐,堅定地走向那片剛剛被仙姿妙藝洗禮過、此刻正等待著未知衝擊的、流光溢彩的舞台中心。
一場注定要顛覆所有人認知的風暴,終於即將正式登陸。
第128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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