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那堪稱“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當然,是魔音貫耳、神魂俱顫版本的——驚世表演終於落下了帷幕。然而,他親手投下的這顆“聽覺炸彈”所造成的衝擊波,卻剛剛開始以流音台為中心,向著整個慶典會場,乃至更廣闊的層麵迅猛擴散。流音台會場內,如同被捅破的馬蜂窩,又似滾油中潑入了冷水,徹底炸開了鍋,沸反盈天,喧囂鼎沸,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恢複先前那莊重有序、欣賞藝術的氛圍。各宗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地位尊卑,此刻都三五成群,聚作一團,激烈的議論聲、驚歎聲、質疑聲、哭笑不得聲交織在一起,而所有話題的核心,無一例外,全都死死圍繞著“青嵐宗郝仁”這五個仿佛帶著魔力的字眼。
而作為這場風暴無可爭議的源頭,青嵐宗代表團所在區域,自然瞬間成為了全場目光彙聚的焦點,承受著來自四麵八方、含義各異的目光洗禮,堪稱眾矢之的。
趙乾長老剛剛從那持續不斷的魔音貫腦、以及緊隨其後的、幾乎掀翻屋頂的集體嘩然所帶來的雙重衝擊中,勉強找回一絲心神,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勻稱氣,理順一下如同亂麻般的思緒,便被幾位平日裡關係尚算融洽、此刻卻麵色各異、明顯是前來“討個說法”的宗門領隊長老,“熱情”地、近乎水泄不通地圍住了。
率先發難的,依舊是離火穀那位素來脾氣火爆、性如烈火的赤陽長老。他一張赤紅臉膛此刻更是漲得如同燒紅的烙鐵,須發皆張,一雙虎目瞪得溜圓,聲音如同夏日悶雷在低空滾過,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意:“趙老弟!你們青嵐宗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派個弟子來流雲劍宗如此莊重的千年慶典上……上……搞出這等……這等名堂?!這究竟是意欲何為?莫非是故意來砸場子,掃流雲劍宗和咱們所有與會宗門顏麵的嗎?!”他氣得胸膛起伏,話語在關鍵時刻竟有些卡殼,一時找不到足夠分量的詞語來精準描述郝仁那驚世駭俗的表演。
趙乾臉上那早已僵硬如同風乾橘皮的笑容,此刻不得不強行再次扯動,肌肉牽扯間帶來一陣酸澀,他連忙拱手,語氣帶著十二分的“誠懇”與“無奈”:“赤陽兄息怒,千萬息怒!絕非如此,絕非如此啊!我青嵐宗對流雲劍宗唯有敬重,對此次盛會唯有祝福,豈敢有半分不敬之心!”他心中早已將玉霞峰那對奇葩師徒——顏如玉和郝仁,翻來覆去、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千百遍,怨他們給自己挖下如此天坑,麵上卻不得不硬撐著,竭力維持著青嵐宗作為東域大宗的最後體麵與風度,“實在是……唉,不瞞赤陽兄,郝師侄他……此子天賦確實異於常人,所走的道途……頗為獨特,迥異於常,性情方麵也……嗯,向來是不拘一格,率性而為。此次參與百藝交流的表演項目,乃是我宗玉霞峰顏峰主親自指定,言其表演之中……內蘊一絲‘混沌真意’,旨在……呃,打破陳規,啟迪思維,讓諸位道友從另一角度感悟大道無常……對,正是啟迪思維!”他絞儘腦汁,幾乎是搜腸刮肚,才將顏如玉當初那套雲山霧罩、似是而非的說辭勉強搬了出來應急。然而這番話說完,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心中仿佛在滴血,這解釋能糊弄得了誰?隻怕三歲稚童都難以取信!
旁邊,玄水宮一位氣質溫婉、名為雲瀾仙子的帶隊長老,聞言不禁以袖掩口,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是被這解釋驚到,又像是強忍笑意,她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疑惑與探究,委婉問道:“趙長老,非是我等多事,隻是……貴宗這位郝師侄方才所展示的‘音律’……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堪稱……獨步東域。莫非青嵐宗近來在音律之道的研究上,另辟了……某種前所未有的蹊徑?”她雖已儘量措辭含蓄,但那雙清澈眼眸中流露出的、幾乎滿溢而出的質疑與不解,卻是毫不掩飾。
趙乾隻覺得額角隱隱有汗珠滲出,他乾笑了兩聲,那笑聲聽起來乾澀無比,連忙擺手道:“雲瀾仙子真是說笑了,說笑了。哪裡是什麼蹊徑,斷然不是。這隻是……隻是郝師侄個人獨特道途的一種外在體現罷了,純屬個人行為,代表不了青嵐宗音律傳承。隻是我青嵐宗向來秉持海納百川、包容並蓄之理念,對於門下弟子追尋自身之道,隻要不違門規,不墮邪途,向來是……鼓勵與支持的。”他這番話,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不斷強調“道途獨特”、“個人行為”、“宗門包容”,試圖將郝仁這驚世駭俗的舉動,強行拔高到宗門開放包容、鼓勵弟子探索的宏大理念層麵,以期能稍稍挽回一點局麵。然而,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氣短,底氣不足。
另一邊,金剛門的一位麵容如同花崗岩雕琢、不苟言笑的長老,麵色依舊沉靜如古井,隻是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緊緊鎖定在趙乾臉上,沉聲開口,語氣帶著金石之音:“趙長老,非是我等多管閒事。隻是方才此子那所謂‘音律’,其聲波之中,隱隱蘊含著一股混亂之力,確有擾亂修士靈力運轉、動搖穩固心神之效,觀之……恐非玄門正道所為。貴宗身為東域翹楚,於弟子教導一道,還需多加引導、規範才是,切莫因其天賦特異,便放任自流,以致誤入歧途,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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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分量可就重了,幾乎是在直言不諱地質疑青嵐宗教導無方,門下弟子有墮入邪途的風險。趙乾心中猛地一凜,知道此事若處理不好,對宗門聲譽將是沉重打擊。他臉上那勉力維持的笑容不變,語氣卻瞬間鄭重、嚴肅了數分,拱手正色道:“石長老金玉良言,提醒的是,趙某在此代宗門謝過。請石長老與諸位道友放心,我宗對此自有考量與分寸。郝師侄雖行事……跳脫不羈,然其修行根基紮實,心性亦是……呃,堅韌過人,絕非那等心術不正、修煉邪魔外道之輩。其所行之事,雖看似……驚世駭俗,有違常理,但仍在宗門可控範圍之內,其中深意,或非我等一時所能儘解。”他硬著頭皮,幾乎是賭上自己多年積累的信譽,為郝仁做著蒼白無力的辯解與擔保,隻覺得這輩子擔任外事長老以來,從未經曆過如此心力交瘁、尷尬萬分的時刻。
而另一邊,天音閣的帶隊長老,那位以音律修養著稱於世的老者,更是直接連連搖頭,麵露痛心疾首之色,對趙乾歎息道:“趙道友,非是我等多言,實乃不吐不快。音律之道,乃上古聖賢所傳,用以溝通天地,調和陰陽,陶冶性情,引領眾生向善向上,感悟天地至美。貴宗弟子方才所為,那等聲響……實乃……實乃對‘樂’之本質的褻瀆,對天地和諧之音的踐踏!若此風一開,任由這等……聲響冠以‘音律’之名流傳,隻怕……隻怕會汙人耳目,亂人道心,貽害無窮啊!”後麵的話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但那份擔憂與不認同,已然溢於言表,顯然是擔心郝仁此舉會帶壞整個修仙界的風氣,拉低音律藝術的格調。
趙乾此刻隻能繼續賠著那已然僵硬到麻木的笑容,反複重申著“個人行為探索”、“道途殊異難測”、“顏峰主必有深意”這幾句早已被他用爛的“萬能擋箭牌”。他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仿佛戴上了一張沉重無比的麵具,內心早已是淚流成河,哀嚎不止:顏師妹啊顏師妹,你倒是逍遙自在,把這天大的爛攤子全甩給老夫,可真是把老夫坑苦了啊!
而與這邊焦頭爛額、疲於應付各方詰問的趙長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早已悄然退到人群邊緣、恨不得立刻施展隱身術徹底消失的蘇璿。她遠遠望著被各宗長老如同眾星拱月實則圍攻)般困在中央、不斷拱手作揖、賠笑解釋的趙長老,感受著周圍不斷投射過來的、那些混合著好奇、探究、同情、鄙夷、乃至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隻覺得臉上如同被烈焰灼燒,火辣辣地疼,仿佛被剝光了衣物置於大庭廣眾之下,承受著千夫所指。她這輩子順風順水,何曾經曆過如此羞憤欲死、無地自容的時刻!她現在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這場該死的慶典趕緊結束!立刻!馬上!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青嵐宗,然後立刻申請閉關,不修煉到金丹境界,絕不踏出洞府半步!這外麵的世界,太可怕了!
至於這場風暴的始作俑者,那位“功成名就”的郝仁,此刻卻仿佛置身事外,甚至隱隱成了年輕弟子群體中“最靚的仔”。他抱著他那標誌性的、立下“赫赫戰功”的【混音寶螺】,神態自若,甚至帶著幾分巡視領地的悠閒,在逐漸平息但仍顯混亂的會場邊緣踱步。而他所過之處,人群竟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動分開一條寬敞的通道,所有弟子,無論來自何宗何派,是男是女,皆對他行以無比複雜、難以言喻的“注目禮”。
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如同瘟疫般在他身後迅速蔓延、發酵。
“快看!就是他!青嵐宗的那個郝仁!剛才在台上‘演奏’的那個!”
“我的天,他走過來了!快,快往邊上讓讓,誰知道他懷裡那古怪海螺會不會突然又響起來!”
“嘶——就是他剛才把流音台搞得跟九幽魔域降臨一樣?這模樣看起來……還挺人模人樣的啊?”
“聽說他在他們青嵐宗內部就是頭號禍害,人稱‘社死真傳’,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呃,是指名聲方麵。”
“對對對!我還聽說之前在落霞集,他就用那什麼《腹語術》,當眾演繹了一場極其狗血的三角戀愛恨情仇,把當時在場的人都給聽傻了!”
“青嵐宗的高層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敢帶他出來參加流雲劍宗的千年慶典?這是嫌自家名聲太好了嗎?”
“不過……你們不覺得嗎?拋開那魔音本身不談,這家夥的膽子……是真肥啊!而且,仔細回味一下,好像也挺……帶勁的?至少我這輩子參加過的所有盛會,就屬今天這場麵最‘刻骨銘心’,絕對忘不了了!”
“忘?你敢忘?那魔音的調子現在還在我腦子裡自動循環呢!簡直像是用燒紅的烙鐵直接烙進神魂裡了!”
尤其是一些流雲劍宗的低階弟子與負責雜役的仆童,更是充分發揮了八卦消息傳播的驚人速度與添油加醋的本領。不過短短片刻功夫,關於郝仁的各種或真或假、經過極度藝術加工的“光輝事跡”例如落霞集腹語術的細節被描繪得繪聲繪色),以及方才那場驚天地、泣鬼神、足以讓小兒止啼的魔音表演細節,已然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了流雲劍宗上下下,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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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青嵐宗那個叫郝仁的真傳,在百藝交流會上用一件邪門到極點的法器,吹奏出的魔音差點把流音台的防護陣法都給震裂了!”
“何止啊!據說當時坐在前排的幾位金丹長老,臉色當場就黑得跟鍋底一樣!妙音宗的那位仙子,更是聽得臉色煞白,道心搖曳,差點當場崩潰!”
“我還有更絕密的消息!聽說他演奏到高潮的時候,連咱們那位向來如同冰山雪蓮、萬事不縈於心的淩無雪師姐,都……都極其細微地皺了一下眉頭!儘管當時根本沒人看清,但這絲毫不妨礙傳聞以更誇張的版本流傳)”
“此子竟恐怖如斯!以後在宗內若是碰見了,大家最好還是繞道走,免得被他的‘道’給誤傷了!”
“青嵐宗……果然不愧是能與咱們流雲劍宗並列的大宗,底蘊深不可測啊,連培養出的弟子都如此……彆具一格,行事莫測高深。”
經此一役,青嵐宗代表團在整個東域各方勢力心中的形象,悄然發生了極其微妙而複雜的轉變。從原本相對清晰的“傳統劍道強宗,底蘊深厚,門風嚴謹”,悄然多了一絲“畫風清奇,門下多怪才,行事難以常理揣度,包容性或者說容忍度)極高”的模糊標簽。而郝仁個人,則憑借一己之力,徹底坐實了“東域社死真傳”、“青嵐宗頭號不定時禍害”的“赫赫威名”,其影響力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另類的方式,瞬間響徹整個流雲劍宗,並且注定將隨著各宗修士的陸續返回,如同漣漪般擴散,傳遍東域修仙界的每一個角落。
趙乾長老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磨破了嘴皮子,總算勉強安撫或者說暫時糊弄)住了幾位主要宗門的帶隊長老,拖著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氣神的疲憊身心,踉蹌著回到青嵐宗那如同被低氣壓籠罩的席位。他目光一掃,便看到不遠處那個正被一群主要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以及部分懷著獵奇心理的)年輕弟子隱隱圍住、不僅毫無愧色、反而一臉坦然甚至略帶幾分“看吧我就知道效果很好”的得意表情的郝仁,隻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一陣天旋地轉,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背過氣去。
這流雲劍宗的千年慶典之行,明明才剛拉開序幕沒多久,他怎麼就感覺已經耗光了自己未來幾百年的所有心力與壽元了呢?
第13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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