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後背滲出冷汗。她終於將這些零散的事件串聯起來了——不是獨立的異常，而是一場針對“存在本身”的、無聲無息的侵蝕。
“仙子可能追蹤到這‘聲音’的來源？”她急切問道。
妙音仙子緩緩搖頭：“它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像是整個世界本身在‘漏氣’，但漏的不是空氣，而是……‘存在的濃度’。”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吹進一股陰冷的風。
不是自然風，而是帶著幽冥氣息的陰風。風中，一個身穿黑袍、麵容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身影手中捧著一盞青銅古燈，燈芯燃燒著幽綠色的火焰。
“孟婆使者？”洛璃起身，神色凝重。孟婆的使者極少主動現身陽世，每次出現都意味著有大事發生。
黑袍身影微微頷首，聲音像是從很深的井底傳來：“奉孟婆之命，特來傳訊。近期通過忘川送往輪回的魂魄，異常‘淡薄’。”
“淡薄？”炎屠皺眉，“什麼意思？”
“魂魄的本質，是生靈一生‘存在痕跡’的凝聚。”使者舉起手中的青銅燈，幽綠火焰跳動，“正常情況下，哪怕是最弱小的凡人魂魄，投入這‘引魂燈’中，也能燃燒七日，照亮輪回之路。但近一個月來，約有三分之一的魂魄，隻能燃燒一日，甚至更短。”
火焰中，浮現出幾個模糊的魂魄虛影。那些虛影確實比正常的魂魄透明得多，像是被稀釋了無數倍的水彩畫。
“孟婆大人查驗後發現，這些魂魄缺失的不是記憶，不是情感，而是……‘存在烙印’。”使者的聲音毫無起伏，卻讓人心底發寒，“仿佛他們的一生，有相當一部分‘存在過的證明’，被某種力量提前抽走了。這種缺失，會導致他們轉世後先天不足，甚至……無法成功轉世，直接消散於輪回之外。”
洛璃跌坐回椅子上。
商業街的色彩褪色、居民的記憶淡薄、修士的戰意消散、魔族的興致缺失、魂魄的存在烙印缺失……
所有這些，指向同一個恐怖的事實：
有什麼東西，正在係統性地、大規模地剝奪這個世界的“存在感”。
而三界城，作為人、妖、魔三界交彙之地，空間壁壘相對薄弱，成了最先被滲透的突破口。
“必須立刻通知郝仁道友。”洛璃咬牙，取出一枚特製的傳訊玉簡——這是三界城春晚合作時，她與郝仁約定的緊急聯絡方式。
玉簡激活，光芒閃爍，但遲遲沒有回應。
“郝兄弟可能還在閉關。”炎屠沉聲道，“但這事等不了。洛主管，你繼續嘗試聯係。俺先回駐地，用魔族的法子試試能不能穩住那些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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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仙子也起身：“晚輩會嘗試用音律布置防護結界，雖不能治本，或可延緩侵蝕速度。”
孟婆使者微微躬身：“孟婆大人已在忘川布下淨魂大陣，儘可能保全通過的魂魄。但若侵蝕持續加劇，大陣也支撐不了多久。”
三人匆匆離去。
大殿內，隻剩下洛璃一人。她看著桌上那些卷宗，又看向手中遲遲沒有回應的傳訊玉簡，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作為三界城主管，她見過太多風浪：勢力爭鬥、資源爭奪、秘境暴動、甚至跨界戰爭。但那些都是有形的敵人，有跡可循的危機。
而這次……
敵人是什麼？在哪裡？用什麼方式攻擊？一概不知。
她走到窗邊，看向下方繁華的三界城。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商鋪依舊開門營業，演武場依舊有修士切磋，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
但隻有她知道，在這正常的表象下，某種看不見的“稀釋”正在發生。
就像一幅鮮豔的油畫，正在被水一點點洗去色彩。
就像一鍋濃湯，正在被偷偷兌入清水。
就像……這個世界本身，正在慢慢變成一張褪色的老照片。
她握緊玉簡，再次注入靈力。
“郝仁道友，無論你在何處，無論你在做什麼……”
“請速回三界城。”
“這個世界，正在被‘忘記’。”
而此刻，遠在青嵐宗的郝仁，剛剛結束與顏如玉的“測試”，正走在回洞府的路上。
懷中的三界城緊急傳訊玉簡，突然微微發燙。
他停下腳步，取出玉簡。神識探入的瞬間，洛璃那焦慮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伴隨著傳回的幾段模糊影像——色彩褪色的街道、眼神空洞的居民、幽綠火焰中淡薄的魂魄……
郝仁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抬起頭，看向三界城的方向，眼中粉色流光一閃而逝。
“這麼快……就開始了？”
他握緊玉簡，轉身，朝著天樞峰的方向疾馳而去。
古劍塚要進。
但三界城的危機，也不能不管。
而在他看不到的層麵，三界城上空，無形的虛空中，一絲極淡的、灰黑色的“存在稀釋場”，正在以緩慢但堅定的速度，朝著整座城市蔓延。
場域的邊緣，偶爾會浮現出極其模糊的、像是無數鏡麵碎片拚湊而成的虛影。
那些虛影沒有固定形態，隻是在不斷地“折射”著下方城市的景象——每折射一次，景象的色彩就淡一分，存在的濃度就薄一分。
它們是“湮滅之影”最基礎的爪牙。
名為——“存在稀釋者”。
它們的任務不是直接攻擊，不是製造破壞。
隻是安靜地、持續地，讓這個世界……
慢慢變得“沒意思”。
第30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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