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城，中心議事殿，三日後。
這座平日用於處理城內重大事務的殿堂，今日的氣氛前所未有的……複雜。
大殿內部經過了緊急改造。原本規整的環形議事桌被撤走，換成了五組風格迥異的坐席，呈半圓形圍繞中央高台。
左側第一組，是妖族席位。沒有椅子，隻有幾張鋪著完整獸皮的厚重石台。赤焰獅王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一頭綴滿晶石的臟辮隨著他不安分的動作叮當作響。他身後站著五名化形妖將，個個氣息彪悍，有豹頭人身者，有背生雙翼者，還有一位完全保持著雄獅頭顱，身穿簡易皮甲，抱著雙臂，猩紅的眼睛不耐煩地掃視著全場。
左側第二組，是幽冥地府席位。那裡光線最為昏暗，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陰影籠罩。孟婆使者依舊是一身黑袍，麵容模糊，靜靜坐在一張由黑色冥木打造的椅子上。他身後立著兩名同樣黑袍的身影，身形飄忽不定，手中各捧著一盞幽綠的引魂燈，燈焰靜靜燃燒，卻讓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度。
正中高台稍下的位置，是人族席位。這裡最為規整，青嵐宗以郝仁、顏如玉代表宗主）、葉辰為首，占據主位。兩側還有三界城主管洛璃、流雲劍宗派來觀察的淩無雪他堅持要親眼看看郝仁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以及其他幾個東域大宗門的代表。人族這邊人數最多，但氣氛也最凝重。
右側第一組，是魔族席位。炎屠直接搬來了一塊燃燒著地獄火的黑色岩石當座椅，灼熱的氣息讓附近的空氣都在扭曲。他帶來的五名魔將更加誇張，有一個甚至把半邊身子浸在隨身攜帶的一小池熔岩裡，發出舒服的咕嚕聲。魔族的區域充滿了硫磺味和毫不掩飾的暴虐戰意。
右側邊緣，還有一小塊特殊觀察席。妙音仙子安靜地坐在那裡，懷中抱著白玉琵琶，她以“音律感知異常”為由申請旁聽。她身旁還有一個空位——據說是留給某個神秘丹修的，但人未到。
大殿內，各種氣息交織碰撞：妖族的野性、地府的陰冷、人族的凝重、魔族的暴烈，還有空氣中彌漫的、從三界城各處隱約傳來的“存在稀釋”帶來的淡淡空虛感。若非在場者至少都有金丹修為，光是這種環境就足以讓人精神錯亂。
高台上，郝仁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今日他沒有穿青嵐宗長老袍，而是換了一身相對正式的月白色長衫——雖然依舊掩不住那股子即將搞大事的氣質。他左手邊放著青嵐令，右手邊放著妖族骨令，懷裡揣著與魔王的無形契約，腰間掛著孟婆的引魂鈴。這些“信物”無聲地宣告著他的特殊地位。
“諸位，”郝仁的聲音通過陣法放大，清晰地傳遍大殿，“感謝各方應約而來。廢話不多說，危機已在眼前。虛空褶皺處的陰影祭壇正在加速構建，最多兩天，‘淨世之影’便會降臨。屆時，三界城及周邊萬裡，將成為第二個碧落世界。”
他抬手，在中央空中投射出從趙四殘魂中提取的影像碎片：龐大的陰影輪廓、無數鏡麵複眼、以及那座正在搭建的祭壇。影像帶來的壓抑感讓大殿內微微一靜。
“常規力量，無法對抗這種存在層麵的侵蝕。我們需要一種能彙聚眾生之力、對抗其‘存在剝離’效果的特殊手段。”郝仁目光掃過全場，“我提議：以三界城為核心，構建一個臨時的‘樂子神域’——一個能主動引導、彙聚、放大範圍內所有生靈強烈情緒尤其是正麵或至少非毀滅性情緒），並將其轉化為對抗力量的龐大領域！”
話音剛落，大殿裡炸開了鍋。
“樂子神域？”赤焰獅王第一個嚷嚷起來，嗓門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郝兄弟，這名字夠怪！怎麼個樂子法？要有架打嗎？夠狂野嗎？不夠勁俺們妖族可沒興趣！”
“情緒共鳴大陣？”孟婆使者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冥府特有的空洞回音，“需謹慎。強烈情緒若引導不當，尤其是恐懼與絕望，恐引發魂潮反噬，乾擾輪回秩序。地府需要確保，此陣不得大規模引動死者執念，亦需保留一方‘寧靜區’，供魂魄暫避。”
炎屠拍著燃燒的岩石扶手，地獄火四濺：“熱鬨！必須熱鬨！要夠勁，夠亂，夠嗨！最好能讓老子手下的崽子們殺個痛快！情緒？打架殺敵就是最痛快的情緒！”
人族這邊更是議論紛紛。
淩無雪冷著臉：“郝仁，你所謂的‘樂子’，具體指什麼？若是有辱斯文、傷風敗俗之舉，我流雲劍宗絕不參與！”他可是還記得三界城春晚某些“辣眼睛”的節目。
一個來自東域大宗“玄天閣”的長老撚著胡須，皺眉道：“情緒之力固然強大，但難以駕馭。需以正氣引導，以秩序規範，豈能兒戲稱之為‘樂子’？當以‘萬靈正氣共鳴大陣’為名，方顯莊重。”
另一個宗門的代表附和：“正是！而且各方出力如何分配？資源如何調度？主導權歸誰？這些不先厘清，空談大陣，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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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覺得‘樂子神域’挺好！”赤焰獅王吼了一嗓子，“什麼正氣共鳴，文縐縐的，打架都不痛快！”
“魔族隻認力量與契約。”炎屠咧開嘴，露出獠牙，“誰主導無所謂，隻要能殺敵，讓俺們深淵的混亂之火燃燒起來就行！不過說好了，陣眼附近得給俺們留塊地兒，布置個‘煉獄狂歡角’！”
“寧靜區必須劃定。”孟婆使者寸步不讓，“範圍不得小於城區十分之一。”
“荒唐！”淩無雪拍案而起，“我人族城池，豈能任由妖魔劃定區域，搞什麼‘狂歡角’？成何體統！”
“小子，你說誰是妖魔？”赤焰獅王身後那獅頭妖將向前一步，殺氣騰騰。
炎屠身邊那泡在熔岩裡的魔將也抬起頭，猩紅的眼睛盯著淩無雪：“人族，想打架？”
場麵瞬間混亂。妖族咆哮，魔族獰笑，人族斥責，地府沉默卻帶來更重的壓力。各種氣息衝突加劇，大殿的防護陣法都開始嗡嗡作響。
洛璃焦急地看向郝仁。顏如玉倒是老神在在地坐著，甚至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在欣賞自家徒弟如何收場。
郝仁看著眼前這鍋煮沸的、成分複雜的粥，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他算是明白什麼叫“眾口難調”了。
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
然後，他猛地抬起手，運足靈力，狠狠一巴掌拍在麵前的玄鐵木桌案上！
“砰——！！！”
一聲巨響，蓋過了所有爭吵。
桌子沒碎，但整個大殿都為之一震。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高台。
隻見郝仁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一手撐著桌子，身體前傾，目光如電，掃過每一方代表，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和善”笑容：
“吵啊！繼續吵！”
“等‘淨世之影’來了，把咱們所有人的存在感一起抹乾淨，大家到碧落世界那種地方排排坐，一起當木頭人，那時候就徹底安靜了，再也不吵了！多和諧！多省心！”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指著下方：
“你們妖族要狂野？行！神域裡給你劃個‘百獸狂舞區’，讓你們跳個夠！但要是跳得不夠勁，引不來情緒力量，赤焰老哥，你帶頭上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助興！”
赤焰獅王張了張嘴，臟辮都忘了甩：“……胸口碎大石？”
郝仁不理他，轉向魔族：“炎屠大哥，你們要熱鬨要勁？‘深淵熔岩角’給你們！搞多亂都行！但要是光顧著自己嗨，情緒力量傳導不出來，你，還有你手下那幾個大將，全都給我上台，表演魔族的傳統藝能——比如，‘地獄火烤魷魚’？或者排排坐，唱魔族兒歌！”
炎屠臉上的獰笑僵住了，身後那幾個魔將更是麵麵相覷，熔岩池裡的那位差點把自己嗆到。地獄火烤魷魚？唱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