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分，家裡的氣氛有些異樣。長長的餐桌上擺著林晚晴精心準備的菜肴，香氣誘人，但平時像隻快樂小鳥般嘰嘰喳喳的小雨，卻隻是低著頭，用筷子慢吞吞地戳著碗裡的米飯，小嘴撅得能掛上油瓶。
林晚晴和陳序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小雨，怎麼了？今天的紅燒排骨不是你最愛吃的嗎？”林晚晴夾了一塊肉放到女兒碗裡，柔聲問道。
小雨悶悶地“嗯”了一聲，還是沒有抬頭。
陳序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試圖看清女兒的表情：“在學校遇到不開心的事了？跟爸爸說說。”
小雨猛地抬起頭，眼圈竟然有些微微發紅，她委屈地看著陳序，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都怪你！爸爸！”
陳序愣住了，和林晚晴麵麵相覷。“怪我？爸爸做錯什麼了？”
“我們班今天調換座位！”小雨的聲音提高了些，帶著小孩子的控訴，“李老師把我調到了第一排正中間！還說什麼……要讓我‘發揮模範帶頭作用’！可是明明是按身高排的，我根本不該坐那裡！”
林晚晴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老師可能是覺得你表現好，想讓你更專心聽講呢？”
“才不是呢！”小雨激動地反駁，“是因為王小明告訴他媽媽，我爸爸是陳序！是那個上電視、很有名的陳序！他媽媽是家委會的，肯定跟李老師說了什麼！”她越說越委屈，“還有，下課的時候，好幾個平時都不怎麼跟我玩的同學，突然跑過來送我漂亮的貼紙和糖果，問我……問我們家的‘序言手機’什麼時候出新款，能不能讓他們爸爸媽媽也去買……”
她的小胸膛劇烈起伏著：“體育課自由活動，我想跟劉麗她們一起跳皮筋，她們卻說‘你是陳序的女兒，怎麼能玩這種遊戲’，非要拉我去玩什麼‘總裁開會’的過家家！煩死了！我一點都不想當什麼總裁！”
陳序聽著女兒連珠炮似的抱怨，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預想過自己成名可能會給家庭帶來一些關注，卻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如此直接地困擾到年幼的女兒。
他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說教，而是起身走到小雨身邊，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女兒齊平。他輕輕擦去女兒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聲音異常溫和：“所以，小雨覺得，因為你是陳序的女兒，大家看你的眼光不一樣了，讓你覺得不舒服，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和同學們相處了，是嗎？”
小雨用力地點了點頭，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們看的都不是我，是‘陳序的女兒’！我不想當‘陳序的女兒’，我就想當小雨！”
林晚晴心疼地把女兒攬進懷裡。
陳序沒有起身，依舊保持著蹲姿，他握住女兒的小手，目光平靜而溫暖：“小雨，爸爸問你一個問題。你看天上的星星，那麼多，亮閃閃的。如果有一天，有一顆星星，比如……那顆很亮的北極星，它突然變得特彆特彆亮，比其它星星都亮，你說，其它的小星星會怎麼想？”
小雨抽泣著，被爸爸的問題吸引，暫時止住了眼淚，她想了想，小聲說：“可能會……羨慕？或者，覺得它很刺眼？”
“嗯，有可能。”陳序點了點頭，“但是，那顆變亮了的星星，它自己有什麼錯嗎？”
小雨搖了搖頭。
“它並沒有做錯什麼，它隻是在努力地發光。”陳序緩緩說道，“爸爸的公司，就像那顆努力想變得更亮的星星。它發光，是因為有很多像趙知遠叔叔、顧明叔叔、沈雨萱阿姨，還有好多好多的員工，他們在一起努力，想讓這束光更有用，能照亮更多的地方。爸爸，隻是這群人裡的一個。”
他看著女兒似懂非懂的眼睛，繼續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這束光太亮了，難免會照到它旁邊的小星星，也就是你和媽媽。彆人會因為看到了這束強光，而注意到你們，可能會好奇，可能會羨慕，也可能會……像你的有些同學那樣，想借著光，讓自己也暖和一點，或者看清楚點東西。”
“可是我不喜歡被這樣看著！”小雨嘟著嘴說。
“爸爸知道，爸爸理解。”陳序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但是，小雨，你要記住，無論這束外麵的光有多亮，你都還是你自己——那個愛畫畫、愛跳皮筋、有時候會粗心寫錯字、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的小雨。彆人的目光，就像吹過星星的風，它可能會讓你覺得有點涼，或者有點晃，但風吹過了，就散了。星星本身，是不會被風吹走的，對不對？”
小雨眨了眨還掛著淚珠的眼睛，似乎在努力消化爸爸的話。
“那……那我該怎麼辦呢？”她迷茫地問。
“很簡單，做你自己。”陳序微笑著說，“你想跳皮筋，就去找劉麗她們，告訴她們‘總裁’今天放假，隻想當個快樂的皮筋高手。有人送你糖果，如果你喜歡她，想和她做朋友，就收下，說聲謝謝；如果你覺得她隻是因為爸爸才接近你，那就禮貌地告訴她‘謝謝，但我爸爸公司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哦’。最重要的是，用你的行動，讓你身邊的人喜歡上‘小雨’這個人，而不是‘陳序的女兒’這個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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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晴也柔聲補充：“對啊，寶貝。就像媽媽，彆人介紹媽媽的時候，可能會說‘這是陳序的太太’，但媽媽在醫院工作，病人和同事喜歡媽媽，是因為媽媽認真負責，是個好醫生，而不是因為媽媽是誰的太太。你明白嗎？”
小雨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想了很久。餐廳裡很安靜，隻有牆上掛鐘的滴答聲。
過了一會兒，她重新抬起頭，眼睛雖然還紅著，但裡麵的迷茫和委屈少了許多，多了一絲清明和堅定。她看著陳序，小聲但清晰地說：“爸爸，我懂了。我就是我，我是小雨。你的光是你的，我的光……我要自己來發亮。”
陳序的心瞬間被女兒這句話填滿了。他站起身，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聲音有些沙啞：“好，爸爸的小雨，一定會發出屬於自己的，最獨特、最漂亮的光。”
第二天放學，小雨背著小書包，蹦蹦跳跳地回來了，臉上恢複了往日的燦爛笑容。
“爸爸，媽媽！”她興奮地宣布，“今天李老師讓我當語文小組長了！是因為我上次的作文寫得好，可不是因為你哦！”
陳序和林晚晴相視一笑。
“還有，”小雨湊到陳序耳邊，神秘兮兮地說，“今天王小明又想來套近乎，問我知不知道你們公司的新產品。我按照爸爸說的，告訴他‘我不清楚，不過我最近畫了一幅很漂亮的畫，你要看嗎？’他看完我的畫，還誇我畫得好呢！後來我們一起玩了跳皮筋！”
看著女兒重新變得輕鬆快樂的背影，陳序知道，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學習如何與那束“強光”共存，並努力點燃屬於自己的小小星辰。這成長的一課，對他而言，其重要性不亞於商場上任何一次艱難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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