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半島酒店宴會廳，水晶吊燈將室內映照得如同白晝，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雪茄與昂貴香水混合的奢靡氣息。巨大的落地窗外，維多利亞港的夜景淪為這場資本盛宴的華麗背景板。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談論著同一個話題——序言科技，以及它締造的財富神話。
陳序無疑是整個會場的絕對焦點。他被層層包圍，投資人、合作夥伴、媒體名流……無數隻手伸過來與他相握，無數讚美之詞如同香檳氣泡般不斷湧向他。
“陳總，恭喜！一戰封神！序言科技這次可是給咱們本土科技企業長了臉！”
“陳董，您今天在交易所的風采，真是令人心折！未來的合作，我們期待萬分！”
“老陳！咱們這批早期跟投的，這回可真是……哈哈，托你的福，徹底踏實了！”
趙知遠滿麵紅光，端著一杯威士忌，嗓門比平時還要洪亮幾分，正對著幾個相熟的投資人揮舞著手臂：“……當時我就跟老陳說，怕什麼！咱們的技術底子在那兒擺著呢！不就是個上市嘛，該是我們的，跑不了！”他仰頭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讓他更加興奮。
顧明則周旋於幾位重要的機構代表之間，舉止得體，言談謹慎，但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與周圍歡慶的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偶爾會將目光投向被人群簇擁的陳序，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沈雨萱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她端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果汁，站在相對安靜的角落，看著眼前這片喧囂。一位學者模樣的老者走過來，微笑著對她說：“沈博士，祝賀。序言科技的成功上市，您和您的ai團隊功不可沒。這在學術界，也是一個標誌性的事件。”沈雨萱禮貌地回應：“謝謝。但這隻是將實驗室成果推向更廣闊天地的第一步，未來的驗證才剛剛開始。”她的冷靜與現場的狂熱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晚晴作為女主人，優雅地應對著各路賓客的祝賀，她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但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追尋著陳序的身影。當她看到陳序接過侍者遞來的又一杯香檳，與某位銀行家碰杯時，那嘴角上揚的弧度完美無瑕，眼神深處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時，她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終於，陳序借著去洗手間的間隙，短暫地脫離了人群。他站在走廊儘頭巨大的觀景窗前，背對著宴會的喧囂，鬆了鬆領結，望著窗外那片由無數資本堆砌而成的、冰冷璀璨的光海。窗外與窗內，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晚晴悄然來到他身邊，將一杯溫水遞給他，輕聲問：“累了？”
陳序接過水杯，沒有喝，隻是感受著玻璃杯壁傳來的涼意。他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晚晴，你看下麵那些燈光，像不像無數雙眼睛？”
林晚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一凜。
陳序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穿透繁華表象的冷冽：“有的在羨慕，有的在祝賀，有的在盤算著下一輪合作能分到多少羹……但更多的，”他頓了頓，語氣加重，“是在審視，在評估，在等待……等待我們露出破綻，等待我們從這高台上摔下去的那一刻。”
他轉過身，看著宴會廳內依舊沸騰的景象，趙知遠還在與人高聲談笑，顧明正與一位基金經理嚴肅地交流著什麼，沈雨萱則被一位記者攔住采訪……他的眼神掃過每一張熟悉的麵孔，最終落回林晚晴擔憂的臉上。
“鮮花，掌聲，財富……這些東西，今天之前，我們或許還會為之激動。”陳序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但當你真的站到這裡，就會發現，它們更像是一層華麗而脆弱的糖衣。糖衣下麵包裹著的，是更加殘酷的競爭法則，是更加赤裸的資本博弈，是……周天明那雙從未離開過的、陰冷的眼睛。”
他輕輕晃動著手中的水杯，看著裡麵透明的液體漾起細微的波紋：“上市，不是終點，甚至不是中點。它隻是把我們從一條相對隱蔽的賽道，強行推上了一條萬眾矚目、規則更透明、同時也更不容犯錯的超級賽道。以前，我們輸了，可能隻是傷筋動骨；以後，我們哪怕隻是崴一下腳，都可能被無數雙盯著我們的眼睛放大成滅頂之災。”
就在這時，顧明擺脫了交談對象，走了過來，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嚴肅了幾分，低聲道：“陳總，剛接到消息，海外有幾家平時與我們關係尚可的媒體，突然開始轉載一些關於中概股監管風險和曆史財務數據‘再評估’的舊聞，雖然沒直接點名，但時機很微妙。另外，”他看了一眼陳序，“我們安排在neuroink那邊的信息源確認，‘鏡像’與對方的接觸已經進入實質性條款談判階段，對方的要價……非常高。”
陳序聽完，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隻是眼神又冷了幾分。他仰頭，將杯中那杯溫水一飲而儘，仿佛飲下的不是水，而是某種決絕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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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價高？”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裡聽不出絲毫溫度，“周天明這是急了。他以為靠砸錢買來的‘洋槍利炮’，就能轟開我們好不容易築起的城牆。”他看向顧明和林晚晴，語氣沉穩得可怕，“告訴沈博士，加快我們‘靈韻’大模型在具體場景下的優化迭代，我要在三個月內，看到至少三個能明顯提升用戶體驗、形成口碑效應的落地案例！另外，晚晴，準備好應對可能出現的做空報告和輿論攻擊，我們的財務數據必須像鋼板一樣，經得起任何角度的敲打！”
他整理了一下剛剛鬆開的領結，臉上重新掛起那種無懈可擊的、屬於成功企業家的從容微笑，對顧明和林晚晴說：“走吧，客人們還在等著。這場‘功成名就’的戲，我們還得繼續演下去。”
他重新走向那片鮮花與掌聲的海洋，步履沉穩，背影挺拔。隻是那握過冰冷水杯的手，在無人看見的角落，悄然攥緊，指節泛白。
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燈火依舊璀璨奪目，映照著這座不夜城的繁華與欲望。而窗內，一場名為“慶功”的盛宴之下，真正的、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然拉開了新的序幕。所有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締造這場神話的主角，此刻心中所想的，已遠非功成名就，而是如何在那更高、也更危險的舞台上，應對接下來更加凶險的明槍暗箭。
功成名就？
不，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令人心悸的平靜。陳序比誰都清楚，與周天明的終極對決，在上市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才真正進入了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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