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濤早已無法忍受高峰的言辭。
即便朱元璋有再多過失,高峰也不該如此羞辱君王。作為兒子,他豈能容忍父親受辱。站在高台上的朱標,平日以仁厚著稱,此刻眼神也變得冰冷。
“哈哈哈!”
“我死不足惜!”
高峰被拖出奉天殿時仍放聲大笑。他心懷坦蕩,死又何懼。唯有以命相抗,才能喚醒百姓希望,也才能讓朱元璋正視問題。
“我也去。”
黃綱起身,也要一同赴死。
“停下。”
“暫且留你性命,咱要問你幾句話。”
朱元璋並未責怪朱濤的擅自做主,反而心生滿意:不愧是我朱家的兒子,懂得護父。
“你們識字麼?”
朱元璋走下殿來,背手望著黃綱問道。
“識得幾個字。”
黃綱雖不似高峰狂傲,但語氣依舊冷淡:“我們識字的不多,但也認得幾個。”
“他說活不下去了。”
“怎麼會到這地步?”
朱元璋想不通,大明朝雖初建不久,但百姓應已能安居樂業。為何會有人起意造反?若非昨夜朱濤回報,他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我們一千多人修城,餓死的就有一百多人。”
“病死的,也有百人。”
“不反又能如何!”
黃綱聲音堅定,滿是憤懣與無奈。若能吃飽穿暖,誰願把命掛在腰帶上過活?他們不是不知大明剛立,終結了元末戰亂,但他們能改變這世道嗎?
“徭役不是有口糧嗎?”
朱元璋怔住,神色錯愕,隨後眼中閃過怒火:在他的治下,竟還有這等事,實在不可原諒!
“口糧?”
“兩個千戶勾結,四個月的糧餉被克扣一半。我們吃完自帶的乾糧,就得用自己帶的錢買吃食。沒帶錢的,隻能餓著乾活,餓極了就啃艸根、吃樹葉,錢花光了,就隻能等死。”
“有人去要糧餉,不但沒要到,反而被打死了兩個人!”
“你說,這日子還能過嗎!”
黃綱言辭愈發激昂,朱元璋的神色卻愈發凝重。整座大殿之中,除了黃綱的聲音回蕩,再無一人敢出聲。那些曾追隨朱元璋南征北戰的淮西老臣,此刻也能感受到來自上位者的威壓與不安。
“為何不去告官?”
朱元璋再次抬頭,目光如刀,直刺黃綱。
“你造反的時候為何不去告官!”
話音如同驚雷,炸裂在朝堂之上!
不僅是朱元璋,那些在元末起兵的老臣們也瞬間回想起往昔。若非當年告官無門,他們又怎會被逼走上反叛之路?他們起兵,不過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飽飯!
若當時能吃飽飯……
誰會閒得去造反?
“放肆!”
“陛下推翻元廷,乃是順應天意,民心所歸。”
“怎能用‘造反’這樣的字眼!”
河南侯陸聚當即挺身而出,指著黃綱怒吼:“你這賤民,竟敢在奉天殿上胡言亂語,是何居心!”
“住口!”
“陸侯爺,你當年,不也和他一樣?”
“如今身居高位,就敢輕視百姓?”
“你若再敢出言不遜,今日這奉天殿,必見血光,本王定不會手下留情!”
一道寒光掠過群臣眼底,朱濤竟當場拔出禦賜寶劍,直指河南侯陸聚,語氣冰冷:“彆挑戰本王的耐心,你曾是我帳下之將,應知我行事風格。退下,讓他把話說完。”
當朝拔劍!
唯有太子朱標與齊王朱濤,有此特權!
這是洪武皇帝朱元璋親口允準的權柄!
用以震懾百官。
提醒君上。
擁有先斬後奏之權。
“殿下恕罪!”
“臣知錯!”
河南侯陸聚頓時冷汗直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齊王朱濤素來行事果決,他哪裡惹得起?更何況,當初山東平叛之時,他正是朱濤麾下之將,深知這位殿下的脾性與手段。
“齊王殿下。”
“這裡是朝堂,並非你的封地。”
“如此妄為,眼中可還有陛下?”
“可還有國法?”
韓國公李善長挺身而出,毫不畏懼朱濤的威勢,神情依舊淡然。他是最早追隨朱元璋起兵的謀臣,在他看來,朱濤雖有些功勞,終究還是個後輩,這般對待有功之臣,實在令人寒心。
“全都閉嘴!”
朱元璋冷冷掃了一眼李善長與朱濤,然後轉向黃綱,沉默許久,緩緩開口:“皇覺寺還在麼?”
“還在。”
黃綱也沒想到朱元璋會問出這句話,雖不解其意,仍如實作答。
“廟門口那個朱五爺,他還好麼?”
朱元璋眼中閃出一絲光亮,繼續追問。
“春上走了。”
“是餓死的。”
朱元璋的雙目微縮,一股莫名的怒意彌漫在整個殿宇之間。細看之下,他的手臂微微顫動,隨即望向黃綱,開口問道:“鄉親們的日子,竟然如此艱難?”
“我們不敢認陛下是鄉親。”
“我們離你們東鄉隔著四十裡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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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不上什麼光。”
黃綱嘴角浮現一抹諷刺笑意,眼神中透出輕蔑,直視朱元璋。
此言深藏機鋒。
朱元璋聽懂了,滿朝老臣也都聽明白了。
霎時,心頭仿佛壓上一塊巨石,沉重難言。
“難道百姓的日子比元朝時還差?”
朱元璋仍難以置信地盯著黃綱。
在他的治下,竟還有奸佞橫行!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