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風靜靜聽著。
他知道,各有各的難處。
吳知縣是難,但是流離失所的百姓們連性命都快顧不上了。
俗話說的好,在其位謀其政。
何明風並未被吳知縣表麵的訴苦完全說服。
待吳知縣說完,他才緩緩開口。
“吳大人,民困至此,嗷嗷待哺,若再生變亂,你我都擔待不起。”
“你我同為朝廷命官,當以實情相告。”
“你且對我說實話,拋開州府賑濟不談,你房縣官倉之內,現存穀米,究竟能否支撐這數百災民,至少……果腹半月?”
吳知縣臉上的愁苦瞬間凝固,眼神閃爍,支支吾吾起來。
“這個……這個……何大人,倉廩之事,牽涉頗多,賬目繁雜……況且,官倉存糧,乃一縣根本,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動啊……”
何明風不為所動,隻是平靜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隻有油燈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吳知縣在何明風無聲的壓力下,額頭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幾次張口,又咽了回去,眼神慌亂地掃過四周。
最終,仿佛被抽乾了力氣般,頹然癱坐在椅子上,聲音乾澀地幾乎聽不清。
“……倉……倉裡的糧食……省著點,摻和野菜……其實……其實是夠他們吃上一陣子的……”
“既然糧食夠,為何見死不救?”
何明風追問,語氣依舊平穩。
吳知縣幾乎要哭出來,雙手一攤:“何大人明鑒!糧食是有,可……可那是賬麵下的‘死糧’!”
“是預備著應對上官核查、應付突發兵役、乃至……乃至衙門上下人等一年嚼用的根基啊!”
“若無償發散給災民,這賬麵虧空如何填補?”
“一旦上官查問起來,或是縣裡再出點彆的變故,下官……下官這項上烏紗不保事小,隻怕整個房縣都要亂套啊!”
“這……這不是下官心狠,實在是……實在是沒有名目,也沒有這筆活錢來動這死糧啊!”
吳知縣終於吐露了實情。
其實不是完全沒有糧。
而是缺少一個合規的且能走賬的名目。
還有就是,吳知縣並不願意承擔動糧後可能帶來的政治風險。
何明風心中了然,這正是地方官府常見的困境。
僵化的財政製度和現實需求之間的脫節。
不過,他現在等的就是這句話。
“吳大人,既然糧食其實夠支撐,那事情就好辦了。”
何明風語氣一轉,帶著一種成竹在胸的從容。
“本官有一法,或可解此困局,既不動用你的活錢。”
“又能給動用存糧一個堂堂正正的名目,還能為吳大人你增添一項政績。”
吳知縣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緊緊盯著何明風:“何大人,計將安出?!”
“以工代賑。”
何明風清晰地說出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