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五月末。
今年熱得早,已經有陣陣蟬鳴聒噪聲了。
葛知雨坐在書案前,手裡的毛筆已經蘸了三次墨,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麵前攤開的,是《玉饌錄》新一期的文稿,該她寫的“京城時鮮”專欄。
“小姐,這已經是這幾日的第四撥了。”
丫鬟小環從門外溜進來,苦著臉。
“這回是工部郎中家的夫人親自來了,正在花廳跟夫人說話呢,我聽見說什麼‘我家侄兒今年二十,剛補了通政司知事的缺’……”
“知道了。”
葛知雨放下筆,將文稿推到一邊。
她起身走到窗邊,推開菱花格窗,暖風撲麵而來。
但她心頭煩悶極了。
自打二哥葛知衡從都察院左僉都禦史升任左副都禦史,葛家便成了京城新貴中的紅人。
少年天子林靖遠扳倒懷王、出兵高麗,如今大權在握,朝堂氣象一新。
他提拔了一批青壯官員,葛知衡正在其中。
一時間,葛家門庭若市,而葛知雨這個“葛家待嫁的才女”,便成了各家眼中最合適的聯姻人選。
“小環,更衣。”
葛知雨忽然轉身,眼裡閃著俏皮的光,“咱們溜出去。”
“又去狀元樓?”
小環眼睛一亮,“可是小姐,夫人說這幾日讓你少出門,免得……”
“免得什麼?免得那些媒婆找不著人?”
葛知雨已經自己動手解開發髻,“快去拿那套鵝黃的襦裙來,再帶上帷帽。”
“不從正門走,咱們偷溜出去!”
小環噗嗤笑了。
自家小姐打小就是這性子,活潑好動,詩書女紅樣樣精通,卻最不耐煩那些閨閣規矩。
老爺和夫人都寵著她,由著她跟二少爺葛知衍一起讀書習字,甚至還默許她跟著辦什麼《玉饌錄》雜誌。
那是小姐、二少爺、何明風還有鄭彥一起辦的食藝雜誌,在京城文人圈裡小有名氣呢。
一刻鐘後,主仆二人已從葛府後院的角門溜了出來。
葛知雨戴著輕紗帷帽,腳步輕快地穿過小巷,小環提著個小食盒跟在後麵。
裡頭裝著葛知雨新試做的荷花酥,要帶給狀元樓的鄭彥鄭公子嘗嘗。
狀元樓坐落在東街最熱鬨處,三層飛簷,黑底金字的招牌已經許久。
葛知雨是這裡的老主顧了。
“葛姑娘來啦!”
櫃台後的鄭彥眼尖,老遠就瞧見那抹鵝黃身影,圓圓的臉上堆滿笑。“老位置?”
“自然。”
葛知雨摘下帷帽遞給小環,露出明媚的笑臉,“鄭二哥,我帶了新做的荷花酥,你嘗嘗可還能入《玉饌錄》?”
鄭彥搓著手過來,打開食盒就拈了一塊,咬一口,眼睛眯成縫:“酥皮十八層,餡心清甜不膩,荷花香氣似有還無。”
“妙!這期專欄有東西寫了!葛姑娘,你這手藝越來越精了!”
葛知雨擺擺手:“這有什麼,二樓‘聽雨軒’可空著?我今日要清靜清靜,改完這期文稿。”
“空著空著,特意給你留的。”
鄭彥忙道,“我這就喊人去沏上碧螺春,再備一些你愛吃的核桃酥。”
聽雨軒是狀元樓二樓臨窗的雅間,推開窗可見街市繁華,卻又因位置靠裡而頗為清靜。
室內布置雅致,書架上擺著《玉饌錄》過往各期。
壁上掛著幾幅字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