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遠為了緩和氣氛,又命人上了幾道彝家特色菜。
酸湯魚、火把肉、苦蕎粑粑。
每上一道,他都親自介紹,再不敢讓柳如萱插嘴。
馬宗騰倒是饒有興致,每樣都嘗了,還問了幾句做法。
馬成遠見禦史喜歡,這才漸漸放鬆。
酒酣宴散時,已是亥時。
眾人起身告辭,柳如萱第一個離席,連客套話都沒說,帶著丫鬟匆匆走了。
何明風和石磊落在最後。走出澄心堂,石磊才長舒一口氣,低聲道:“明風兄,方才……多謝。”
“謝什麼?”
何明風笑問。
“謝謝你讓我說話。”
石磊認真道,“那舞是我們彝家的聖舞,被說成求偶……我聽著難受。”
何明風拍拍他肩膀:“該謝的是你,沒讓謬誤流傳。”
他頓了頓,“隻是柳小姐今日丟了麵子,恐怕會記恨你。”
石磊搖頭:“我不怕。道理在我們這邊。”
兩人正說著,馬宗騰從後麵走來。
他屏退左右,與何明風並肩而行,石磊識趣地落後幾步。
“方才那出,是你安排的吧?”
馬宗騰低聲問。
何明風笑而不語。
馬宗騰搖頭:“柳如萱這種人,半瓶水晃蕩。懂一點皮毛就敢賣弄,偏偏又看不起真正懂的人。今日這一課,該她上。”
“隻是這樣一來,她更恨我了。”
何明風道。
“恨就恨。”
馬宗騰淡淡道,“她越恨,越容易出錯。咱們正好看看,柳家下一步會怎麼走。”
走到岔路口,馬宗騰停步:“對了,你讓查的事有眉目了。柳家那幅假畫,確實是從‘墨寶齋’流出。而‘墨寶齋’的東家,和馬知府的小舅子……是連襟。”
何明風眼神一凝。
“慢慢來。”
馬宗騰拍拍他肩,“網要一點點收。你這石屏州,水比我想的還深。”
他轉身往清風院走去,青色官袍在夜色中漸漸模糊。
何明風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又回頭看向澄心堂。
燈火已熄,隻餘月光灑在青瓦上,冷冷清清。
石磊跟上來:“回吧?”
“回。”
何明風邁步,“明日還要去白岩寨看新水車呢。”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回廊下。
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何明風想,柳如萱今晚受挫,接下來隻會更急切。
而人一急,就容易露出破綻。
至於柳小姐的惱恨?不過是清風過耳,罷了。
……
澄心堂宴席散後,柳如萱幾乎是逃也似的回了柳府。
一進閨房,她便摔了頭上那支點翠步搖,又將身上那套藕荷色縷金裙扯下來扔在地上。
仍不解氣,抬手掃落了妝台上一排胭脂水粉。
丫鬟們嚇得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何明風……何明風!”
柳如萱咬牙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今日之辱,是她十七年來從未受過的。
當著馬禦史、馬知府和那麼多官員的麵,被當場揭穿不懂裝懂,簡直把柳家三代的臉都丟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