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年戰亂如同巨大的犁鏵,將遼國南京道周邊的沃野良田蹂躪得滿目瘡痍,村莊荒廢,土地大片荒蕪,蒿草長得比人還高。與之形成詭異對比的是,牛街禮拜寺周邊,卻顯露出幾分異樣的生機。
這一日,林衝、趙構、石秀、呂師囊等人應納速魯定之邀,巡視寺產。隻見寺後原本的荒地上,已被開辟出數片整齊的田壟,雖已是深秋,仍有些耐寒的菜蔬泛著倔強的綠色。一些衣衫雖舊卻漿洗得乾淨的精壯漢子,正埋頭其間勞作。
納速魯定——因其來自黑衣大食,本人及其核心手下皆習慣身著黑袍,故林衝等人私下皆以“黑袍教主”稱之——指著那些田地和勞作者,向眾人介紹他的經營之道:
“戰亂之後,最寶貴的便是人與地。寺中有些積蓄,便購置或租用了周邊無主荒地。然我並非簡單招攬流民。”黑袍教主聲音平靜卻自有章法,“欲租種此地者,須先入教,成為虔誠信徒。如此,方有資格領受土地。”
“為何非要入教?”趙構忍不住問道,他覺得這頗有趁人之危之嫌。
“非為強迫,實為紐帶與篩選。”黑袍教主解釋道,“亂世之中,人心渙散,若無共同信念維係,稍有利誘或威脅,便易生變。入教,便是確立一種超越血緣、地域的忠誠與秩序。成為教民,便是我等兄弟姊妹,寺方自有庇護之責。”
他繼續道:“成為教民租地,每年僅收一成地租,遠低於世間任何田租。所得糧食,大半歸其自家所有,足以溫飽甚至小有盈餘。若有盈餘,寺中還可代為聯係售賣,或介紹其進入寺辦工坊、商隊謀職。如此,教民安居樂業,心生感激,信仰愈發虔誠,而禮拜寺亦能獲得穩定的人力與微薄收益,維持運轉,更能擴大影響。”
呂師囊聞言,撚須沉吟:“以土地和生計為餌,吸納流民,固化信仰,再以信仰凝聚人心,反哺其生計……循環往複,根基自成。教長此法,深得‘民為邦本’之要義,雖出自西域,卻暗合我中原治國安邦之智。”他眼中露出讚賞與警惕交織的複雜神色。這已遠超單純傳教,近乎一套完整的社區治理和經濟模式。
石秀則更關注實際效果:“如此說來,教主麾下,如今能有多少可用的青壯教民?”
黑袍教主微微一笑:“直接依附於寺廟、可隨時征召的青壯護衛逾百,皆經訓練。而周邊租種寺田、深受恩惠、可緊急動員的教民壯丁……不下千人。他們或許不擅戰陣,但守護家園寺廟,必能效死力。”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這黑袍教主不聲不響,竟已在燕京城外經營起如此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
巡視完畢,回到禮拜寺那間僻靜的客室。黑袍教主屏退左右,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他從懷中貼身之處,取出一個油布包裹,層層打開,裡麵並非經書,而是一張繪製在羊皮上的地圖!
地圖線條精細,標注的卻是燕京城的詳細布局,街巷、官署、軍營、糧倉……乃至皇城大內,許多細節甚至遠超官製輿圖。
黑袍教主將地圖鋪在桌上,手指點向禮拜寺的位置,然後沿著一條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虛線移動,聲音壓得極低:“此寺地宮最深一層,並非儘頭。有一條極為隱秘的暗道……”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蜿蜒前行,最終點向了幾個令人心驚肉跳的標注點:“此道……可通燕京幾處重要所在,包括……皇宮大內某些偏僻角落。”
“什麼?!”縱然是林衝、石秀這等見慣風浪之人,也不禁駭然變色,倒吸一口涼氣!趙構更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在敵國都城之下,竟有一條直通心臟的密道!這是何等驚人的秘密與手段!
黑袍教主目光掃過眾人震驚的臉,沉聲道:“此圖與暗道,乃我教前輩經營數十載之心血,亦是最大的秘密與依仗。今日告知諸位,並將此圖交予林將軍,乃是我方結盟最大的誠意!”他將羊皮地圖推向林衝。
“未來若有事變,無論是要探查情報、傳遞消息,或是……行非常之事,此道或可堪一用。然,務必慎之又慎,一旦暴露,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
林衝深吸一口氣,穩定住心神,鄭重地接過那張重逾千鈞的地圖。他明白,這不隻是一張圖,更是一把能夠撬動整個燕京乃至遼國局勢的雙刃劍,同時也將他們與這位深不可測的黑袍教主,更加緊密地捆綁在了一起。
暗流,在這座異國寺廟之下,湧動得更加洶湧了。
正是:
禾鋤暗伏千甲影,秘徑直通九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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