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金帳之內,氣氛灼熱。拔都與一眾核心將領親眼見證了“極光散”在救治凍傷、提振元氣方麵的神效,甚至目睹了“凝藥樞機”那近乎憑空造物的玄奇,心中震撼與狂喜交織。在巨大的軍事潛力誘惑麵前,他們的思緒迅速超越了救死扶傷的範疇,飛向了更為激進的方向。
一位以勇悍著稱的萬夫長率先按捺不住,出列向林靈素激動地建言:“國師!此等神藥,若能用於軍中,不僅可令傷卒迅速恢複,更可改良我蒙古人種之體魄,令士卒氣力倍增,耐力無窮!若能更進一步,以藥物激發潛能,塑造不懼傷痛、戰力超凡之‘超級戰士’,則我金帳汗國鐵騎,豈非天下無敵?”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諸多將領的附和,帳中充滿了對打造無敵軍團的憧憬與狂熱。拔都雖未明確表態,但其閃爍的目光亦顯示出他對此議的濃厚興趣。
麵對這洶湧而來的功利思潮,林靈素神色平靜如古井深潭。他緩緩搖頭,目光掃過在場每一位將領,聲音清越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王爺,諸位將軍,愛惜士卒,求強之心,貧道理解。然則,過度依賴藥物,逆天而行,對人類而言,弊遠大於利。”
他首先駁斥了最極端的設想:“莫說那等以虎狼猛藥、興奮之物強行榨取人體潛能,超出其自然負荷以提升戰力,此乃飲鴆止渴,縱得一時之強,終將摧垮根基,使人早衰甚至暴斃,與殺戮何異?”
隨即,他將道理推向更普遍的層麵:“即便是對普通人之疾苦,醫藥之事,亦當順應人之自然生理限度,不可強為。”他引述其昔日所作《致新》歌中的哲理,加以闡發:
“若夫有為胚胎,有為流蕩,有為灌注,有為衰減,有為散滅者,情之量也。”
這生命由孕育、生長、充盈、衰落到消散的過程,各有其定數與界限情之量),此乃天地賦予萬物的自然規律。)
“則生不可苟榮,而死不可致賤。不可致賤,則疾不可強而為藥。”
因此,生命不能隻貪圖表麵的繁榮苟榮),死亡也不應被看得低賤。既然死亡不可輕賤,那麼對於疾病,也不能一味強行用藥去對抗自然規律。)
“強為藥者,忘其所當儘之量而求之於無益,豈不悖與!”
強行用藥,是忘記了生命應有的限度當儘之量),而去追求那無益甚至有害的結果,這難道不是悖逆天理嗎!)
他繼而引用典故,加深論證:
“單豹藥之於外,張毅藥之於內,老氏藥之於腠理之推移,釋氏藥之於無形之罔兩。”
如同古人單豹隻注重外在修煉,張毅隻注重內在調養,道家試圖調和身體表裡的陰陽變化,佛家則針對無形的煩惱執著下藥,皆有所偏。)
“故始於愛生,中於患生,卒於無生。”
所以,起初是愛惜生命,中間卻變成了憂慮生命如何維持、強化),最終反而迷失了生命的本真無生)。)
最後,他發出沉重的喟歎:
“嗚呼!以是藥而試之,吾未見其愈於禽鹿之驚走也。”
可悲啊!用這種方式指強行用藥改造)來對待生命,我看不出它比受驚奔逃的禽鹿更高明在哪裡!)
一番宏論,如冰水潑灑,令帳中熾熱的氛圍驟然降溫。將領們麵麵相覷,雖未必能全然領悟其中深奧哲理,但林靈素言語中那份對生命自然的敬畏與對強行乾預的警示,卻讓他們感到了沉重的分量。
拔都沉吟良久,眼中的狂熱漸漸褪去,化為理性的思索。他深知林靈素之言,直指根本,關乎族群長遠,而非一時之軍功。他最終緩緩開口:“國師金玉良言,發人深省。強扭之瓜不甜,強造之戰士,恐非祥瑞。此事,容後再議。”
一場可能導向危險歧途的軍事革新動議,在林靈素堅守天道自然的雄辯下,被暫時遏製。然而,那利用藥物超越凡俗力量的誘惑種子已然播下,未來是否會在其他土壤中再次萌發,猶未可知。但此刻,林靈素成功地守護了“藥”之為“藥”的本分,以及對“人”之為“人”的天然限度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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