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號恢複了巡航狀態，但艦橋內的氛圍與之前已有所不同。經曆了短暫卻激烈的“實戰”訓練，無論是艦員還是學員，都更加真切地理解了自身所處環境的意義與風險。此刻的戰艦如同一個精密而警惕的有機體，在廣袤而寂靜的星海中勻速航行，傳感器如同永不疲倦的眼睛，持續掃描著周遭的一切並將信息彙總。
艾登中將並沒有讓學員們立刻解散休息，而是利用這段相對平穩的航程，結合剛才的突發事件，開始了更深度的教學。
“拉爾森艦長”艾登中將轉向老上校說道：“咱們不如趁這段時間，給這些士兵們講講，在常規巡邏中，除了剛才那種極端情況，更常見卻又同樣棘手的‘非正常接觸’有哪些？以及，當我們無法通過擊毀對方解決問題時，最終的手段是什麼。”
老上校點了點頭，他顯然也認為這是絕佳的教學時機。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學員們，聲音沉穩地開口說道：“士兵們，像剛才那樣一言不發直接開火的‘純淨’敵對目標，在和平時期的巡邏中其實相對少見。更多的時候，我們會遇到各種處於灰色地帶的麻煩。這些情況往往更考驗指揮官的判斷力、耐心和戰術靈活性。”
他示意戰術官調出一些模擬場景和檔案記錄。當全息投影展現後，老上校接著開始為大家講解。
“第一種常見情況：身份模糊或iff故障的艦船。”老上校開始列舉在巡邏中相對常見的非正常接觸情況。
“你可能遇到一艘民用貨船，它的iff應答器因為年久失修或者遭遇星雲乾擾而失效，無法正確識彆。它可能沒有惡意，隻是無法證明自己。或者，更麻煩的是，它可能是一艘故意關閉了敵我識彆程序，企圖隱藏行蹤的走私船或間諜船。遠程通訊可能受阻，或者對方言辭閃爍，無法提供令人信服的解釋。”
“第二種：誤入禁航區或限製區的船隻。”他繼續說道：“可能是好奇心過重的民用探險船，可能是導航係統出錯的客運班輪，甚至可能是誤判航線的友方艦船。它們通常沒有敵意，但其行為可能觸犯法規，或對自身及我方設施構成安全威脅。”
“第三種：遭遇空間異常或事故的遇難船隻。”老上校的表情略顯凝重的講到：“引擎失靈、生命維持係統故障、遭遇不明引力阱……這些船隻可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求救信號，或者完全靜默，飄蕩在航線上成為危險的障礙物。它們需要援助，但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第四種：進行可疑活動的科研船或工業船。”他頓了頓，“打著科研或資源勘探的旗號，卻在敏感星域進行高能量掃描或投放不明設備。它們的行為可能在法律紅線上打擦邊球，甚至可能是在進行掩護性的情報收集或武器測試。”
學員們聚精會神地聽著，這些由經驗豐富的老兵所講述的情況遠比教科書上的簡單分類要複雜和真實。
“麵對這些情況”艾登中將接過了老上校的話茬繼續說道：“標準流程並非直接開火警告。而是逐步升級的調查與管控。從遠程通訊詢問、要求提供航行日誌和許可證，到命令其改變航向、接受遠程掃描，再到最後……”
“若有必要，登艦檢查。”老上校沉聲道，這個詞讓所有學員精神一振。
“是的，登艦檢查。”艾登中將確認道：“當我們無法通過遠程手段確認一艘船的身份、意圖或狀態，而它的行為又存在重大疑點或潛在威脅時，根據聯邦法律以及星際軍作戰條例賦予的權力，我們可以派遣陸戰隊員或經過特殊訓練的艦員，強行登上目標船隻，進行實地檢查。這是解決灰色地帶問題的最直接方式，但也是風險最高的方式之一。”
他示意李上尉上前一步。李上尉調出了一些全息示意圖，展示著各種登艦裝備和流程。
“一次標準的登艦檢查，絕非電影裡演的那麼簡單。”李上尉語氣嚴肅，“它分為幾個關鍵階段：
第一步，攔截與壓製：首先，我們需要迫使目標船隻停船。通常是通過警告性射擊示警，或者使用‘捕獵者’級牽引光束發生器鎖定目標，使其失去機動能力。同時，電子戰部門會嘗試乾擾或癱瘓對方的通訊和可能的防禦係統，防止其求援或自毀。
第二步，接舷與突破：隨後，我們會派出突擊艇或使用登艦魚雷，對，就是一種可以強行鑿穿敵方艦體、直接輸送人員進入的投射艙。突擊隊員登上目標艦船後需要迅速突破到對方艦船的關鍵區域，如艦橋、引擎室、武器控製中心。
第三步，控製與搜查：一旦進入，小組需以最快速度控製局麵，解除對方武裝並給他們帶上手銬以確保安全，完全確認目標艦船無法反抗或製造麻煩。隨後，才對船隻的航行日誌、貨物清單、船員身份、以及各個艙室進行徹底搜查，尋找任何違規或可疑的證據。
第四步，處置：根據搜查結果，決定扣押船隻、逮捕相關人員、提供援助，或者在確認無害後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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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上尉嚴肅的聲音進一步強調說道：“整個過程要求極高的速度、協同和專業性。目標艦船內部結構未知，可能設有陷阱，可能遭遇抵抗……每一次登艦檢查都是一次進入黑箱的冒險，必須警惕。”
就在學員們沉浸在對登艦檢查的想象中時，傳感器操作員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的語氣不再是之前的緊張，而是帶著一絲報告例行公事的平靜的說道：“報告，遠程傳感器捕捉到一艘中型貨運飛船。識彆碼正在檢索中……已確定識彆碼為注冊在星辰物流服務公司的‘遠行者iii級’貨船‘鵜鶘號’iff信號微弱但存在，符合民用商用艦船編碼。”
老上校和艾登中將對視一眼，嘴角都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的微笑。指揮部提到的“下一艘靶船”載著那群傻乎乎的戰鬥機器人來了。
“將其軌跡投影到主屏幕。”老上校命令道。
全息星圖上出現了一個綠色的、代表民用非威脅目標的光點。它的航向與巡邏航線有交叉，但似乎……有些偏離常見的商業航線。
“嘗試建立通訊連接，標準民用頻道問候。”老上校下令，開始了他的“表演”時間。
通訊官操作片刻後回複：“通訊已連接，但信號質量不穩定，有較強雜音。”
一個略顯緊張、甚至有些結巴，帶有明顯電子合成音的男性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夾雜著靜電乾擾的嘶嘶聲：“呃……呼……呼叫……呼……這裡是……鵜鶘號……收到……請講……”
老上校按下通訊鍵，語氣平和但帶著官方性的嚴肅：“鵜鶘號，這裡是聯邦星際軍巡邏艦不屈號。你的航向偏離了備案的商業航線，請說明原因，並再次確認你的身份及貨運內容。”
“呃……航向偏離？不……不可能吧……”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我們的……導航係統……最近有點小毛病……可能是……星圖數據沒及時更新……我們運的是……呃……標準集裝箱貨物……農產品和……工業零件……目的地是……萊特寧七號空間站……”
艾登中將低聲對學員們說：“看，典型的可疑點。導航故障借口、對貨運內容描述略顯含糊、目的地是人員複雜的空間站。”
老上校繼續追問：“鵜鶘號，請提供你的最新航行日誌副本及貨物清單加密校驗碼，以便我方核對。”
“校驗碼？呃……等等……我找找……係統有點慢……”通訊那頭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像是敲擊老舊控製台的聲音，雜音似乎也更大了些，“不好意思……長官……能稍等一會嗎？我們這破係統……”
幾分鐘過去了，對方仍未提供有效信息。
傳感器官適時報告：“長官，遠程光譜掃描顯示，鵜鶘號引擎噴射物的殘餘輻射特征與其宣稱的‘遠行者iii級’常規引擎特征有細微出入。且其貨艙外部檢測到非標準的能量屏蔽場痕跡，強度很低，但存在。”
“明白了。”老上校的聲音逐漸轉冷，“鵜鶘號，這裡是‘不屈號’艦長。基於你方無法合理解釋航向偏離、未能及時提供驗證文件，以及我傳感器檢測到的異常情況，我依據《深核聯邦深空安全法》第17條第4款，現對你船發出正式警告，並要求你方立即停船，接受我方人員的登艦檢查。”
他頓了頓，語氣不容置疑地繼續說道：“重複，立即停船，配合檢查。如拒絕配合或采取任何敵對行動，將被視為對聯邦星際軍的抵抗，我方將采取一切必要措施。請明確回應。”
通訊那頭陷入了一片沉默，隻有滋滋的電流聲持續作響，仿佛那艘“鵜鶘號”和它的船員正在經曆巨大的心理掙紮，或者說，正在等待指揮部預設程序的下一步指令。
艦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通訊頻道和傳感器屏幕上。學員們知道，真正的登艦檢查教學演示，即將開始。
李上尉已經不動聲色地開始通過內部頻道低聲下達命令：“登艦行動組，集合待命。突擊艇預熱。牽引光束操作員就位。”
一場針對“問題貨船”的強製檢查，即將開始，這一次，學員們就該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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