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園占地頗廣,設施陳舊,草木瘋長,顯然已廢棄多年。
高大的摩天輪靜止不動,漆皮斑駁;海盜船的船艙空蕩,繩索斷裂;遠處的鬼屋門窗歪斜,像個張著嘴打哈欠的怪獸。
除了風聲、偶爾的器械摩擦聲和那斷斷續續的音樂,再無其他活物的聲響。
至少目力所及,沒有追兵,沒有監控設備,沒有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動。
或許是因為這裡毫無價值,或許是因為緊鄰“棱鏡”這種險地,反而成了盲區。
“安全......”艾拉拉輕輕重複,然後她的意識像一隻小心翼翼探出觸角的小動物,更仔細地“撫摸”著這片空間。
“陽光......暖暖的......音樂......雖然有點怪怪的......但是......好聽......”
她的聲音裡,那種純粹的、幾乎不設防的喜悅越來越明顯。
“那個圓圓的大輪子!我......在圖書館裡的修女的設備上......見過......順哲哥,那些小馬是真的嗎......它們會不會動?”
徐順哲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停滯的旋轉木馬。
彩漆剝落的木馬形態各異,有的昂首嘶鳴,有的低頭吃草,在午後斜陽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寂靜而孤獨。
“以前......也許會動。”他低聲說,心底某個角落也被這荒蕪的寧靜觸動,泛起一絲酸澀。“但現在,它們隻是......裝飾。”
“裝飾......一縷淡金色的、近乎透明的微光從徐順哲胸口緩緩飄出,在午後的陽光下幾乎難以察覺。
它繞著最外側一匹褪色的藍色小馬緩緩旋轉,似乎在仔細“端詳”著木馬身上剝落的彩漆和裂縫。
“電力早就斷了。”徐順哲說,掙紮著從灌木叢後完全爬出來,靠坐在一棵半枯的老樹根上。
這個動作讓他小腿上那道被血壤擦過的傷口再次傳來劇痛,他咬緊牙關,額頭上滲出冷汗。
“就算有電......也不會有人來啟動了。”
淡金色微光沉默了。
它在木馬群中緩緩穿行,掠過一匹昂首的白色駿馬,一隻金色的獅子車,一輛南瓜馬車......最後停在了旋轉平台中央那根鏽蝕的立柱旁。
“但是......它們曾經動過,對嗎?”艾拉拉的聲音很輕,“曾經有好多小朋友坐上去,然後它們轉起來,音樂響起來......就像畫片上畫的那樣。”
徐順哲閉上眼睛。
荒誕。這個世界的每一寸都寫滿了荒誕。
“順哲哥?”艾拉拉的聲音將他拉回,“你......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徐順哲睜開眼,看向那縷在木馬間徘徊的淡金色微光,“隻是覺得......這個地方不該在這裡。”
“不該在這裡?”
“它應該被炸毀了,或者被能量亂流侵蝕,或者至少......被那些獵人、拾荒者占據。”徐順哲環顧四周,“但它沒有。它就這麼......留下來了。像時間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