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由冰冷數據流與暗金符文構成的手,在距離徐舜哲額頭僅餘寸許時,戛然而止。
並非哈迪爾的意誌叫停,也不是徐舜哲殘存的力量抵抗。
而是一種源自厲詭“內部”的、極其微弱的、卻帶著某種無法被數據流完全覆蓋的“韻律”的阻滯。
徐舜哲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的視線,穿透了厲詭那不斷流動、重組的數據表層,直抵其“核心”。
在那裡,並非預想中純粹的規則模塊或能量樞紐。
他看到了一片被強行壓縮、禁錮的......“空間”。
那空間極小,如同琥珀中凝固的一粒塵埃,卻無比真實地存在著。
其中,盤坐著一個身影。
青衫殘破,沾染著暗金色的汙漬與乾涸的血跡,卻依舊保持著一種奇異的整潔感。
長發披散,遮住了部分麵容,但那股熟悉的、山巔流雲般的氣質,即便被壓縮囚禁在這數據與符文的牢籠最深處,也如同淤泥中的明珠,無法被徹底掩埋。
吳山清。
是吳山清!
徐舜哲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劇痛、恐懼、決絕,在這一刻都被一種更龐大、更荒謬、更冰冷的現實衝擊得粉碎。
吳山清......那個在布達佩斯地下與他們分彆,帶著凱保格埃和赫妮瓦前往“棱鏡”尋求生機的吳山清。
那個智慧深沉、道法通玄的東方修士......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變成了哈迪爾手中這個名為“厲詭”的、用於解析規則的恐怖造物的“核心”?!
“吳......山清?”徐舜哲的聲音乾澀得不成調,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發出了聲音。
厲詭——或者說,包裹著吳山清殘軀的數據外殼——微微震顫了一下。
那雙黑洞般的孔洞中,瘋狂奔流的數據出現了極其短暫、極其細微的紊亂。
並非攻擊性的反應,更像是......某種被壓抑到極致的本能,在聽到熟悉稱呼時的、微不足道的漣漪。
盤坐在數據牢籠中的吳山清,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
他的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抽離,隻剩下一具空殼。
但他的眼睛,那雙曾經清澈如古井、平靜如深潭的眼眸,此刻雖然布滿了細密的、暗金色的數據裂痕,如同碎裂後又強行粘合的琉璃,卻依舊殘留著一絲......神采。
不是清醒,不是理智。
而是一種更深沉、更頑固的東西——是“道心”在絕對壓迫下的最後堅守,是靈魂本源在規則侵蝕中的殘存烙印。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沒有聲音傳出。
但徐舜哲仿佛“聽”到了,不是通過聽覺,而是通過某種更直接的、仿佛源自“靈虛”與“道韻”之間微妙共鳴的感應。
那是一個破碎的、幾乎無法辨識的意識碎片:
“走......”
緊接著,是更多的、混亂的碎片,夾雜著巨大的痛苦與強行維持的清明:
“哈迪爾......捕獲......解析‘道’.....以我為核......鑄此器......”
“......力竭......護不得......凱保格埃......赫妮瓦......”
“坐標......‘奧法斯之臍’偏移點......西北......十七裡......水下......廢墟......”
最後的意念戛然而止。
吳山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周身的暗金色數據裂痕猛然亮起,如同燒紅的烙鐵,瘋狂灼燒著他的軀體和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