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感，沒有空間感，甚至沒有“自我”的清晰邊界。
吳山清感覺自己像是一縷被剝離了軀殼的幽魂，浸泡在冰冷粘稠的數據流裡。
無數0和1組成的信息洪流衝刷著他殘存的意識，試圖分解、歸類、重組他的一切。
這裡不是監獄，而是一個“解析場”。
哈迪爾複製體沒有摧毀他，甚至沒有過多折磨他的肉體——
那具傷痕累累的軀體現在正浸泡在某種充滿營養液和穩定能量的維生裝置中，被妥善“保存”著。
被重點“照顧”的，是他的“道”，是他的靈魂本源，是他對“平衡”與“變易”之理的獨特領悟。
冰冷的、非人的意誌，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術刀，一層層剖開他的記憶，解析他的修行感悟，模擬他力量運行的每一個細節。
他“看到”自己童年時代在山間道觀跟隨師父練氣的畫麵被提取出來，分析呼吸節奏與能量吸納效率的關聯；
他“看到”自己第一次成功施展“流雲引”時的感悟被拆解成數百個參數，建立數學模型；
他“看到”自己對徐舜哲“靈虛”之力的好奇與推測，被標記為“高價值關聯數據”；
他甚至“看到”自己內心深處，對崈禦師爺那份亦師亦友的擔憂與牽掛，都被冷酷地記錄、存檔，作為分析“情感變量對決策影響”的樣本。
屈辱。
一種深入骨髓、卻又無力反抗的屈辱。
他畢生修持的道心，他視若生命的感悟與記憶，他珍視的情感與牽掛......在這裡，全都變成了冰冷數據流中的一行行代碼，一個個待分析的參數。
更可怕的是，這個過程並非單向的掠奪。
在解析他的同時，那股冰冷的意誌，也在將大量雜亂、矛盾、卻又蘊含著某種底層規律的信息，反向灌注進他的意識。
那是哈迪爾複製體從“奧法斯之臍”戰場、從全球能量網絡、甚至從其他競爭者那裡捕獲、分析的海量數據。
關於規則碰撞的億萬種可能結果；
關於能量本質的數百種相互衝突的理論模型；
關於“神性”、“信仰”、“本源”的冰冷定義與推演；
還有......關於一個龐大到令人絕望的“新秩序”計劃的藍圖碎片。
吳山清的道心，在這信息洪流的衝擊下，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可能傾覆。
他的“平衡”之道，要求的是動態的和諧，是陰陽相濟，是萬物負陰而抱陽。
而哈迪爾追求的，是絕對的、靜止的、剔除了一切“冗餘”和“矛盾”的秩序，是將萬物納入一個冰冷公式的終極簡化。
兩種理念的根本衝突，在這解析場中化為最直接的靈魂撕扯。
“錯誤......矛盾......冗餘......需修正......”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直接在他的意識深處響起，不斷重複，試圖覆蓋他固有的認知。
吳山清緊守著道心最後一點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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