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王朝的使團,果真如曹正淳所言,排場煊赫到了極致。
車馬如龍,綿延數裡,旌旗招展,幾乎遮蔽了初升的朝陽,金色的光芒都被這逼人的儀仗切割得支離破碎。
領隊的雍王,乃大虞皇帝的胞弟,身份尊貴已不必多言,他麵帶微笑,眼底卻無半分暖意。
其隨行人員更是多達千人,甲士鮮明,寒光閃爍,仆從如雲,與其說是使團,不如說是一支小型軍隊在炫耀武力,宣示著不容置疑的強盛。
這股氣勢,清晰地昭示著中原第一強國的底蘊與傲慢,與蘇毅這片剛剛經曆戰火洗禮、百廢待興的土地形成了鮮明對比,新生的秩序在舊日的威壓下顯得格外脆弱。
瑞王府正殿,蘇毅端坐主位,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波瀾,唯有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發出極輕微的聲響。
雍王在一片錦繡簇擁下踏入殿門,他年約四旬,麵容儒雅,一身紫金王袍更添幾分雍容華貴,步伐沉穩,卻帶著審視的銳利。
“瑞王殿下,久仰大名。”
雍王一開口,聲音溫和,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仿佛春風拂麵,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平北疆,定大寧,殿下年紀輕輕,便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實乃大乾之幸,亦是我中原之幸。”
他帶來的賀禮堆積如山,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奇珍異玩,晃得人眼花繚亂,仿佛要將瑞王府的府庫都填滿,每一件都彰顯著大虞的富庶與慷慨。
蘇毅起身,略一拱手,聲音平淡卻不失禮數,目光沉靜如水。
“雍王殿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
“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宴席之上,觥籌交錯,歌舞升平,氣氛看似熱烈融洽,絲竹之聲卻掩不住暗流湧動。
雍王頻頻舉杯,言語間對蘇毅的讚譽不絕於耳,仿佛真心實意地欣賞這位年輕的藩王,眼神卻從未離開過蘇毅的麵龐。
然而,話鋒一轉,他看似不經意地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探究。
“聽聞瑞王殿下麾下猛將如雲,謀臣似雨,不知下一步,有何宏圖大略。”
“北疆已定,大寧初安,殿下治下之地,已然不遜於中原一國,不知可還滿足。”
他眼神掃過蘇毅身後的張良、賈詡,語氣中那份“中原正統”的優越感,如同酒中微苦的藥渣,難以忽視,悄然彌漫在空氣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雍王終於圖窮匕見,放下了酒杯,神色也鄭重了幾分,場間的喧囂似乎都為之一靜。
“瑞王殿下,本王此來,除了恭賀,亦有陛下的幾句囑托。”
他頓了頓,觀察著蘇毅的反應,見對方依舊平靜,才繼續說道,每一個字都帶著分量。
“陛下以為,瑞王殿下當以現有疆域為重,好生治理,造福一方百姓。”
“若能與我大虞永結盟好,共同維護中原之秩序,則更是美事一樁。”
“陛下甚至可以考慮,正式承認殿下對北疆及大寧故地的管轄之權。”
這話語如同裹著蜜糖的毒藥,承認蘇毅的地位是誘餌,甜美之下潛藏著鋒利的鉤刺。
真正的核心卻是最後一句,雍王的聲音略微低沉。
“隻是,還望殿下體諒中原各國唇亡齒寒之憂,莫要再向東用兵,以免徒增乾戈,生靈塗炭。”
蘇毅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他對雍王的示好與禮物,一一表示感謝,言辭懇切,挑不出半點瑕疵。
但對這所謂的“建議”,卻隻是含糊應道,語氣溫和卻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