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處,陰冷潮濕的空氣裡混雜著黴味與血腥。
安樂侯的屍體已經僵硬,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雙目圓睜,仿佛凝固了死前最後的驚恐。
牆壁上,那用鮮血書寫的八個大字——【我乃被冤,真凶在內】,筆畫扭曲,在昏暗的火把下如同惡鬼的詛咒,觸目驚心。
錦衣衛指揮使毛驤站在一旁,那張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此刻鐵青一片。
天牢,在他的管轄之下,重犯離奇“自儘”,這是抽在他臉上的一記響亮耳光。
狄仁傑蹲下身,無視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仔細勘查著安樂侯的屍體。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死者發黑的指甲,又看了看他頸部那道淺淺的勒痕。
李元芳站在他身後,眉頭緊鎖。
“大人,仵作初步驗看,是自縊身亡。牆上的血書,也是他自己的血。”
狄仁傑沒有起身,視線轉向牆上的血字。
“元芳,你看這字。”
他伸手指著那八個字。
“‘我乃被冤’這四個字,筆力尚存,充滿了憤怒與不甘。但從‘真凶’二字開始,筆畫變得癲狂、扭曲,最後這個‘內’字,幾乎不成形狀,更像是一團絕望的塗抹。”
狄仁傑站起身,環視著這間狹小的牢房。
“他不是自殺,是‘被自殺’。”狄仁傑的目光掃過死者發黑的指甲和圓睜的雙眼,“你看,這是中了迷心之毒的征兆,神智混亂,任人擺布。真凶是讓他親手寫下血書,再偽造自儘的假象。好狠毒,好縝密的手段。”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錦衣衛心中一凜。
“真凶算準了我們會查到安樂侯,也算準了他會成為一個完美的罪人。為了不讓他有機會在公審時翻供,便用某種手段,逼迫他寫下這封血書,然後殺人滅口。”
狄仁傑的目光最終落在毛驤臉上。
“這封血書,不是他的遺言,是他留下的最後一道線索,也是……一聲無聲的悲鳴。”
毛驤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入皇宮。
禦書房內,蘇毅聽完彙報,臉上毫無波瀾。
他沒有震怒,也沒有斥責錦衣衛的失職,隻是平靜地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份超乎尋常的冷靜,反而讓前來稟報的毛驤感到了更大的壓力。
片刻後,蘇毅開口。
“傳狄仁傑。”
當狄仁傑再次站在禦書房時,蘇毅揮退了左右。
“看來,我們釣到了一條小魚,卻驚動了後麵的巨鱷。”
蘇毅從龍椅上起身,走到狄仁傑麵前。
“一條甘心赴死的棄子,一個能將手伸進錦衣衛天牢的黑影。這盤棋,比朕想的還有趣。”
狄仁傑躬身。
“臣,有負陛下所托。”
“不。”
蘇毅伸手,扶住了他。
“你做得很好。你讓朕看清了,這長安城的水麵下,究竟藏著多少汙泥。朕不管那巨鱷是誰,官居何位,哪怕是朕的至親,你,繼續給朕查下去!”
蘇毅將那枚玄鐵令牌,親自按入狄仁傑的掌心,力道沉穩。“放手去查,朕,便是你最大的靠山。無論是誰,殺無赦!”
這四個字,比任何賞賜和許諾都更有力量。
狄仁傑緊緊握住令牌,那份冰冷的觸感,瞬間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慮和顧忌。
“臣,遵旨!”
從皇宮出來,狄仁傑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